殿试结束之后,秦清风和内阁学士们一起都认定文康平的文章最为出色,秦清风当堂提了几个治国经略方面的问题,他回答的时候思路清晰,语言流畅又言之有物,秦清风和内阁学士都非常满意。
秦清风就跟太子一起带着几名优秀学子们的文章去见皇帝,皇帝在病榻上一一看了,对文康平的文章赞不绝口,秦清风又说了他廷对的情况,又补充了内阁大学士们的意见,都觉得这个文康平不错,认为可以点头名。
皇帝又看了一下别的文章比较了一下,就做了决定,这时太子插话道:“父皇,儿臣私以为那位叫梁休的贡生写的也不错,可以跟这为文康平的文章一较高下。”
翻出梁休的看了几眼,皇帝把文章往旁边一丢,淡然道:“他的文章跟文康平的比起来差远了,文康平才华横溢,观点卓越,他资质平平,能考上贡生都不错了,还想争状元,简直是笑话。太子的鉴别能力有待提高,回去要多读些书,多向老师请教才是。”
太子觉得尴尬极了,连忙低着头应了。
皇帝点了文康平为状元,消息传出去之后,后宫正有一位待嫁的公主,她的母妃早年因为获罪被弃入冷宫最近被放出来重新得了势,来请求皇上把状元郎指婚给这位荣昌公主。
这位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之所以被放出来,是因为那些之前被假皇帝临幸过的嫔妃,位分低的,家里没什么势力的都被赶去了寺庙里削发为尼,位分高的也自己幽禁在了深宫中,如此一来宫里的嫔妃就所剩无几,那些之前因为有罪弃入冷宫的妃子就被放出来充数。
荣昌公主之前是养在贤妃身边的,一直颇得皇帝看重,因此皇帝略微思索,正好他看重文康忠的才学,想让他忠于自己,就答应了这位妃子的请求,把公主许配给了文康平,并下旨赐婚。
三日后放榜,梁休也在三甲之列,赐了同进士出身的称号,即便如此,梁同知已经很满足了,就带着厚礼上东宫感谢太子。并承诺一定会帮助太子对付八皇子,助他成大事。
太子自是欢喜之至,跟梁同知把酒言欢,他们都以为没有人知道他们已经勾结起来,殊不知端木睿已经搜集好了一切证据,就等着时机揭发他们。
再说淑红得知文康平考取了状元,高兴地前往文康平的住处和他相会,到了之后却发现文康平脸上的神色不大对劲,看到她没有丝毫高兴的迹象,还一副愁容。
淑红脸上笑意也撑不住,就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还没说出话,就听到院门外有人打门,文康平立刻去把院门打开,迎进来一个穿着驼色衣服,头戴深蓝色冠帽,面白无须的男子。
他的声音也跟平常的男子不同,跟文康平说他是荣昌公主宫里的管事太监,就是来拜访文公子。
其实就是荣昌公主让他来看一下文康平的长相、家里的条件等等,太监看了一眼文康平住的院子,又小又破,眼里的鄙夷一闪而逝。
太监看到淑红,问文康平:“这位姑娘是公子的侍女?”
文康平看了看淑红,尴尬地点头,“是,是侍女。”
太监又打量淑红几眼,这才离开了。
刚才太监进来的时候淑红心里就产生了疑惑,见文康平承认自己是侍女,更是疑窦丛生,还有些生气,就问文康平:“刚才这个人是宫里来的太监吧,他来做什么?”
文康平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犹豫了一下才开口:“你大概还没听说,皇帝已经给我和荣昌公主赐婚。”
“赐婚?”淑红心里一紧,不愿相信自己听到的,可刚才那个太监都上门来了,一定是替公主相看的,她不信也得信。
她用帕子抹了一把脸上不由自主流下的眼泪,哽咽地对文康平说:“你就答应了?”
文康平垂着头,半晌才闷声说:“皇帝赐婚我不得不答应。”
“你可以拒绝的,你可以拒绝的是吗?”淑红在文康平对面的石凳上坐下。
“不行,我没办法拒绝。”文康平摇了摇头,不敢直视对面的淑红。
淑红没有大喊大叫,但她不停地擦着眼泪,喉咙哽咽着抽泣,她心里充满怨气,可她陪着文康平一路走来,对他感情深厚,也知道他的不易,竟然说不出来怨他的话。
只是觉得心里憋屈到了极点,为什么她守候了那么久,却被人轻而易举夺走一切。文康平如果真的爱她,想娶她,一定会遵守他的承诺,为了她想尽办法拒绝跟公主的婚事,可他没有那样做,说明什么,说明他并不想和自己在一起,还是他本就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为了权势抛弃了她。
她心里胡思乱想着,又听文康平说:“我跟公主的婚事是不得已,但我记得自己的承诺,一定不会不管你,等跟公主成婚之后,我在外面给你置办一个漂亮的院子,这样你也不用在府里看公主的眼色,在外面过你称心如意的小日子……”
淑红听了他的话已经泣不成声,打断了他的话,“所以你这是让我给你做小,而且还是连府门都进不了的外室?”
文康平脸上一直挂着难堪的表情,他嗫嚅道:“我,我这也是替你考虑,不让你受公主的气。”
淑红哭着大声质问他:“你当初对我的承诺是什么,你忘记了吗?当时你说的是让我当你的外室吗?”
文康平被她问得说不出话来,垂着头坐在那里,半晌才说:“我是想跟你在一起的,可是……”
淑红觉得跟他已经没什么好说的,站起身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就大步走出了小院子。
回到王府,淑红把自己关在屋里,大哭了一场,看所有东西都失去了光彩似的,之前她多有盼头,不管让她奉献出什么她都愿意,只要文康平能好好的考完,不管他能不能高中,她都会嫁给他,以后把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可眼下她心里已经没有任何指望了,感觉做任何事都没有意义了。
直到天快黑了,她听到外面有人敲门,起来把门打开后就看到苏婉言和灵秀站在门口。
灵秀进来把灯点上,苏婉言在她床上坐了,淑红站在地上强忍着泪水,一只手紧紧抓着另一只手。
苏婉言柔和沉稳的声音在小屋里响起,“我听说了,皇上赐婚,把荣昌公主许配给了状元郎。”
淑红眼泪终是没忍住,滚滚地落了下来。
她哑着嗓子说:“我今天去找他,一个宫里的太监去看他,说是公主身边管事的。”
“他怎么说?”灵秀着急地什么也不顾了,大声问她。
“他,他说给我在外面置一个院子,免得受公主的气。”淑红说完捂着脸哭出声来。
灵秀气得大骂:“他这是要让你做他的外室啊。混蛋,什么状元郎,就是个忘恩负义的陈世美。”
苏婉言却没有太意外,在这个时代这是正常操作,但这不代表她就认可这种行为。
赐婚什么的,她和端木睿的婚事是皇帝隐瞒着所有人突然下旨,就是明确地表示没有谁可以拒绝,但给公主赐婚,就是锦上添花的一件喜事而已,状元郎凭着自己的身份,如果他真想跟淑红在一起,就可以拒绝,说不准还能成就一段佳话,但状元郎没有,所以灵秀说得很对,他就是忘恩负义的陈世美。
淑红得到了灵秀的声援,擦干净眼泪就说:“若是他跟我说,他寒窗苦读十几年,为了能实现他的抱负和理想,皇帝赐婚他就是驸马,以后就可以保证他仕途顺利,所以他就答应了,他要是真这么说我还敬他是个性子爽快的男人,他却说什么记得对我许下的承诺,不会不管我,我真是稀罕他,稀罕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外室身份,我宁愿做一辈子老姑娘,我也不稀罕。”
她愤愤地说完,又呜呜地哭起来。
苏婉言拍拍她的肩膀,“你说得对,咱们不稀罕,既然看穿了他是个什么东西,咱们就用不着为他伤心流泪,你也不要觉得委屈,这种人就算你嫁了给他,他以后也不会对你好。”
灵秀也过来搂住淑红的肩膀,“王妃说得对,别为了这种人伤心,他不值得,他就算娶了你,肯定也会往后院抬一个又一个,你一样会受折磨。”
淑红擦干了眼泪,停止了哭泣,哽咽着嗓子说:“我也算是看出来了,我大字不识,他做什么我都不懂,连话也说不到一起,我们原本就不是一路人。”
苏婉言很欣慰她能看清这个事实,也有那种做了官的读书人不忘糟糠之妻,还能跟妻子过美满的日子,但那种情况太少了,很明显这个状元郎不是那种有良心的,心地纯善的读书人,所以注定了淑红跟他不可能走到一起。
她劝淑红,“天下好男儿多的是,等有好人选了我一定为你留意,这个状元郎咱就不用想着他了,把他忘得干干净净,那句话叫什么‘各自安好,从此不扰’,别看他以后住进朱楼绮户,他不一定比你过得好,你以为当驸马那么好当的吗?”
灵秀附和道:“就是,他当了驸马,还不是要看公主和皇上的脸色,到时候有他后悔的。你要相信王妃的眼光,她一定会给你找个好人家。”
淑红眼神发直,似乎在想着什么,但还是点了头,“我知道了,我不会再想着他,不过找人家的事暂时还是不要了。”
被苏婉言和灵秀一唱一和劝说了一番之后,淑红感觉到她们对自己的关心,不再觉得生无可恋,逐渐也看开了,又重新打起精神来。
晚上,端木睿回来,苏婉言就跟他说起这事,又好好讽刺了一番状元郎。
端木睿听她说状元郎怎么怎么的,才明白过来,“你一直在跟我说淑红在外认识结交的书生就是如今的状元郎啊?”
苏婉言停下絮叨,回道:“是啊,怎们,你认识?”
“何止是认识,就是他曾检举京卫指挥同知梁大人儿子作弊,后来检举信被太子截获,我得知此事还专门见了这个文康平。觉得他很聪明,就想让他为我所用,结果他有些清高,看不上我,要效忠皇上,后来我又请他去我的文墨店里照看了几次,他在店里做些书画卖钱,算是拐着弯地帮了他一把,没想到跟淑红认识的人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