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祁县归来,花明媚的心情一度沉重,并没有消减丝毫,她认识的人本就不多,这就又死了一个,还是在她的面前。
除此以外,还有沿路光秃的树干,不说新叶,树皮也没有半丝。
江南那边还好,但是江北,就是两个世界。
江面早就封了,花明媚拿了牌子才得了一条小船过去。
也是她疏忽,光顾着愧疚了,忘了这些日子她虽不曾关心,百姓们却依旧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这个寒冬,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没能熬过来,不过这一路上,花明媚倒是没有见到过死人,想必是有专人处理,不然滋生了瘟疫,又是雪上加霜。
一路见到的,都是紧闭的房门,形销骨立的人们,街上基本没有行走的人群,都是到处瘫坐着,或是干脆躺着,看到马车眼睛倒是放了光,却挣扎着也没能坐起来讨口吃的。
这次灾情来的汹涌,幸而大启早有应对,各地大城均存有存粮,方能坚持放粥至今,粥虽稀薄,但幸而未断,虽有老弱病残饿死,但还是保住了许多人的性命。
守城的官兵也是无精打采的,平日里怕是也没有一顿饱饭,只不过比起普通百姓来说,稍有分量。
倒是没有看到壮年男人,估摸着都去春耕了。
入春了,又是一年好时节,可惜了,今年似乎还是没有多少雨水,但愿不会是连年大旱!
眼看着天就暖了,埋在地下的虫卵也该孵化了……
花明媚不敢想象熬过了寒冬的人们,面对光秃秃的田地该如何伤心绝望!
五月,一般情况下,小麦正灌浆,可今年早春才下种,只怕到时只有麦苗!
不过麦苗毕竟也可果腹,虽然难食,就怕人们舍不得吃,万一今年蝗虫不多,岂不是……
虽然圣上宣布免税,还分发了粮种,也安排了开挖沟渠,但每逢灾年,人们日子总是难过。
花明媚一路都格外的沉默,嫣红柳绿两丫头也闷闷的,回程也很快。
又回到了那个无名小院,花明媚瞧着光秃秃的院门,道:“我这儿是不是差点什么?”
嫣红就差翻白眼了,“姑娘,您才发现呢!我还以为您……”
花明媚一挑眉,嫣红顿时闭上了嘴,惹得柳绿笑出了声。
“明日去做一个吧。”花明媚一边进门,一边吩咐道。
“顺便给闺阁也做一个。”
“是!姑娘。题什么呢?”
“春和景明如何?”这是花明媚最期盼的事了。
“姑娘,题在闺阁吗?”那可是女儿家的闺阁。
“不妥吗?”
“妥!姑娘亲自题字吗?”
花明媚的字倒也不是拿不出手,反正是她一个姑娘家住的院子,又没个长辈,随意些也可,便点了点头。
出门半月,家里倒是一切安好,新栽的桃树上稀稀拉拉挂了些花骨朵,虽有些小家子气,却也明艳张扬。
秋千旁的花架上爬满了花藤,青青黄黄的,一股子稚嫩的生命力量。
这才二月该有的样子!花明媚笑了,所有的不安,在这样蓬勃的朝气下,都已烟消云散。
“今儿正好是花朝节,准备赏红!”花明媚吩咐道。
第二日一早,花明媚就接到通报说安平公主还有妖剑来访。
有好些日子没见安平了呢,到底是有些不太自在,也不知道她俩是怎么碰到了一起的,竟然都赶早就来了。
“听说你差点出事,快吓死我了!本来想看看你的,结果听说你出城了!外面那么乱,你竟然还敢往外跑!你不要命了!”
徐月华一进门就拉了花明媚上下打量着,横眉竖眼的,还带着些急切,瞧着花明媚气色还好,方才放下心来。
“外面还好吧。”京城是传闻外面已经乱了么?可她一路看来,除了荒凉些,人们都是面黄肌瘦的,倒也没看到哪里乱了,一路连劫匪都没碰上。
还好?徐月华疑惑的瞧着妖剑,她竟然说现在外面的情况还好!都山匪横行,旌旗四立了,不是应该满目疮痍吗?
妖剑思虑片刻,瞬间就已了然,是了,现在敢往外跑的,估计也就花明媚了,人还没出城门,就有好几道消息撒出去了,再加上她的名声,谁敢让她看到那些!估摸着一路山匪护送都是有可能的。
这个,妖剑倒是没有想对,山匪对她那是避之不及,江北这一带,可是毒圣的老窝,关于他的大名,那可是余威犹在。
一听说车里坐着的,乃是毒圣他老人家的亲传弟子,那些人哪还敢前来送死!
徐月华没有得到妖剑的回应,也不纠结,“不管那些,你没事就好了,在这天子脚下,竟然还有人敢为非作歹,真真是可恨!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做的,定要让他好看!”
看安平气鼓鼓的可爱模样,花明媚忍不住笑了,对于这个可爱的姑娘,花明媚还真讨厌不起来。
说到那次刺杀事件的幕后真凶,花明媚还真是一头雾水,这些日子不在,殿下他肯定也是查了的,不过却是没有任何消息。
确实不是徐锦故意隐瞒,而是真的没有找到任何线索,背后那人做的很干净,可即使如此,那又怎样!
花明媚护着那小子,那便动罪魁祸首也是一样!
安平和妖剑难得过来,花明媚自然是要留饭的,“不谈那些恼人的事,你俩可要留下来吃午饭?”
徐月华立马点头应道:“那是当然的!不过就不要你下厨了,跑了这么远,也怪累得慌!”
妖剑自然也是想要留饭的,但看到安平公主在此,也是颇为不便,看到花明媚安好,便放心告辞离去了。
饭后,两个小姐妹一起聊起了闲话,自然是逃不脱关于惜颜的话题。
虽然周思才是他的大名,但这俩人都喜欢称呼他为惜颜公子,到底是江湖上那个风流俊朗的神偷更得女人心些。
“好几日都不见踪影了!”徐月华抱怨道。
“哟,又背着你出去浪去了?”花明媚调笑。
徐月华倒是没有玩笑,颇为担忧,又意有所指的道:“你走的那天我就没逮到人了!”
花明媚脑子还没醒转过来,丝毫没有听出徐月华的话外之音。
“哈哈哈,不会是你把他给吓着了吧?当初你不是还想着完婚了就找个日子和离的么?”
“花姐姐你又取笑我!父皇亲赐的婚,哪能那么容易就和离了?不是打父皇的脸么!”
听安平这明显改变的语气,看来两人进展不错,这倒也全了她们父母的一番心意。
若是那般妥协还换来一对怨偶,花明媚也着实不知他们是该怅然,还是该悔矣!
不见了踪影的惜颜,两日后才出现在了花明媚的院子,一身的脓疮。
“你这……不会是染了花柳病吧?”花明媚戏谑道。
“好好说话!”
“好吧,我可要脱衣服检查的。”
“你!我可是和安平有婚约的!”惜颜明知道检查是必须的,可花明媚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一点遮拦都没有的说着这样的话,总叫人气得慌。
“知道啦!小气!”难道逮到惜颜如此模样,花明媚本想逗逗的,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又失了兴致。
闻讯赶来的徐月华刚到院子就听到一个放着药柜的屋子里间传来惜颜和花明媚的声音,也顾不得许多,就冲了进去。
进去就瞧见花明媚伸手掀开了惜颜的里衣,露出了里面长满脓疮的胸膛。
“安平来了,要不你还是不要看了,免得你以后有阴影。”花明媚瞧见安平来了,好心提醒道。
“我……我不怕!”
听着安平犹疑又坚定的话语,花明媚莞尔一笑,“不怕也成,那我就继续了?”
“花姐姐你尽管检查好了。”
花明媚点点头也不再耽搁,撩起裤管也看了一眼,全部都是,全身上下,包括脸、手!
这毒,有点邪啊!该不会是哪个被他招惹的姑娘因爱生恨,故意来毁他容的吧?
“这病,可传染?”这是惜颜最担心的了!
“目前还不好判断。”鬼使神差的,花明媚第一次撒谎了。
花明媚当然知道惜颜公子这是中毒了,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基本确定,毕竟安平在此。
仔细诊着脉,这毒好似有些似曾相识啊!
“你这是到哪去混了?”
“蠡县!”
那不是叔叔花仁的老窝吗?惜颜去那里干嘛?
不过花明媚好奇归好奇,这种打探人隐私的事,她是不会做的。
殊不知惜颜正是受了安平的托付,一路护送花明媚前往江南,因着一路太平,归程收到蠡县有人大规模感染一种怪病,就顺便过去瞧了瞧。
哪知案子没查出个一二三,人倒是跟着染了病,这才不得不赶回来求医。
因为害怕传染,一路上惜颜都是待在马车上,倒是没有传给车夫。
“为什么你会怀疑这病能传染呢?”一个老江湖了,自己被人下了毒都不知道吗?花明媚十分不解。
“蠡县很多人都已经感染了,我是奉命去查探,不小心染上的。”
“有很多人都得了这种病吗?”怎么会有很多人中毒?谁会大面积的对普通人下这种毒?花明媚惊了。
“蜈蚣山脚下那个村子里面的人基本上都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