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苴隆在黑暗的山洞里摸索,仔细感受水的流向。这个方法很管用,过不多久,他就觉得山洞里有微弱的光线。这说明,离出口不远。他加快速度。而且,他看见,随着山洞宽度的增加,水越来越浅,先是齐腰深,后来就只淹没到膝盖。他大踏步走着,不时呼唤阿梅妮。
邪苴隆看见远处悬挂着一块碧蓝的半圆形玉石,它在昏暗的山洞中显得那么光润而灵动。待走近,邪苴隆才看清,那块玉石根本不是什么玉石,而是碧蓝的天空。他升起一种狂喜,飞奔向出口。因为,他知道,既然他跌到地下山洞里没事,阿梅妮也就没事。她之所以没有答应他的呼唤,是因为她早已到达出口,并且从这里出去了吧。这个可乐洛姆首席布摩之女,自幼跟父亲学到不少文武秘术,没那么容易死呢。否则,这一路经历的各种凶险,早就令她香消玉殒。
当邪苴隆站在山口时,真有点哭笑不得。他看见,这半天真是白攀登,他又回到原处,就是任洪鲁天池。
初升的太阳,把缕缕黄金般的光线投射到透明的任洪鲁天池中。
邪苴隆站的那个山洞出水口,比任洪鲁天池的水平面约高一丈。这样,站在出水口的邪苴隆,借着黄金柱一般的阳光,竟然一眼看到任洪鲁天池的底部。不,这个说法,是不太准确的。比较准确的说法,邪苴隆不是看到所有任洪鲁天池的底部,而是借着一根水桶般粗的黄金柱似的太阳光柱,穿透清澈碧蓝的任洪鲁天池之水,赫然看到,在任洪鲁天池的底部,赫然屹立着一座金凤展翅闪闪发光飞檐翘脊的九重宫殿。
难道,任洪鲁天池之下,也有一座任洪鲁之影吗?
而且,邪苴隆发觉,那水桶般粗的太阳光柱,赫然具有实质,因为它显然把天池之水隔开在外。更奇妙的是,那太阳光柱的出口,就在邪苴隆面前数步之处。
邪苴隆猜想,阿梅妮先他来到此处,已经从那个太阳光柱的出口,进入那座水底宫殿。于是,他果断地飞身跳进冰湖,游到那个匪夷所思的出口,以两足朝前,坐进那个倾斜而下的光之管道,感觉无比柔软而光滑,瞬间就滑落到底部,来到水底宫殿的大门前。
墨玉台阶。
碧玉栏杆。
白玉地面。
邪苴隆顾不上欣赏宫殿的富丽堂皇,飞快地走进门厅。不错,这座水底宫殿的格局,与任洪鲁之影完全相同。
邪苴隆心想,大不了,再来穿越一次任洪鲁之影。他飞快地一路小跑,从第一厅开始,匆匆穿越二十四厅,然后,快步从出口走出,来到一个庞大的庭院,或者说,花园。
碧蓝碧蓝的任洪鲁天池之水就在上面,碧蓝碧蓝的天空就在上面。邪苴隆沿镶嵌五彩玉石的小径走进花园。花园中五彩的奇花异卉根本就不是人世间或者说太阳月亮所照耀的世界所具有的。自幼饱读布摩经书的邪苴隆感到自己闯入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这个世界,流传千百年的布摩经书完全没有记载过。要是布摩经书哪怕仅仅记载只言片语,邪苴隆也会有所印象。
邪苴隆远远看见一个凉亭似的建筑,看见一个浑身银白的人安然坐在那里。
邪苴隆匆匆走过去,目的是向他打听阿梅妮的下落。
浑身银白的人本来是背对着邪苴隆而坐的,邪苴隆也一直看着那银白的背影而行,可是,当邪苴隆踏上三级水晶台阶,走进凉亭时,浑身银白的人却面对着邪苴隆。
邪苴隆迎面一望,好奇怪的人,他的面孔好像是用银子做成的,五官也好像是用银子做成的,根本就看不出他的年纪,甚至,也看不出他是男是女。
正当邪苴隆纠结是称呼对方哥哥或者姐姐时,听到一种编钟般的金属声说,你好,地球人。
邪苴隆说,你好,请问我该如何称呼你?
银白人说,地球人,你问的这个问题很不好回答,我的意思是说,不容易向你解释清楚这个问题。简单地说,在这个地方,我是外来的客人,你,地球人,你们才是这个星球的土著居民。因为,你们人类,一直居住在这个星球上。而我,从金星而来,人类,你可以称呼我为金星人。就这样吧。
提到金木水火土地球等宇宙间的诸多星座,邪苴隆一下子觉得与这个陌生人有一点共同话题。因为,在邪苴隆读过的布摩经书中,记载丰富的天文学知识,包括太阳月亮的来历,日月食的形成,以及九颗陀尼星,二十八宿等等。
邪苴隆说,请问金星人,我该称呼你哥哥还是姐姐?
金星人说,你的意思是说,我是男还是女。这个问题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因为,跟你们世代居住在地球上的人不同,我们,早已超越以男女而繁殖生命的阶段。不过,就一般意义来说,你可以称呼我哥哥。
邪苴隆说,那么,金星人哥哥,我可以问一下,你贵庚几何?
金星人面部竟然露出类似微笑的表情,说,地球人,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年龄是多少吗?这个问题也很难向你说清楚。因为,在我们以前居住的金星,也有过蒙昧时代和初级文明时代。那时候,我们的生命,也和你们现在的地球人一样,是非常有限的。换句话来说,地球人所谓的一岁,就是地球围绕太阳旋转一周的时间。我们的先民,寿命也很短暂。不过,当我们发展到高级文明阶段以后,我们的生命,就不再受年月或者说时间的限制。一言以蔽之,我的年龄,或者准确地说,组成我的生命的物质、信息和能量,已经不受时间控制。所以,你可以把我理解得极其古老,也可把我理解得极其年轻。简单地说,你可以称呼我为老哥哥好了。
邪苴隆牙痛似的吸一口气,说,金星人老哥哥,你是说你活得已经很古老?在我们人世间,一百岁以上的人都凤毛麟角呀,而你,来自金星的朋友,竟然活得很古老!你究竟是人,还是神啊?
金星人说,这样说吧,地球人,不管生活在金星、火星,或者地球,所有的生命,都有一个共同特征,就是说,所有的生命都是由物质、能量和信息共同组成的。换言之,组成生命的物质,比如你们地球人的肉体就是一种组成生命的物质。而能量,正如你们所说的哎哺之气,精气就是一种能量。信息嘛,比如你们说的人的灵气,人的精神,包括你们指路经上所说的回到恩米去的那个灵气,就是属于信息。所有的生命都包含物质、能量和信息这三种东西,区别仅仅在于,不同发展阶段的生命,这三种东西的具体内容不同罢了。所以,地球人,我与你的区别,主要在于生命的形态不同。
金星人的话令邪苴隆感到云山雾罩,他不想跟这个古怪的人谈玄,就直奔主题,说,金星人老哥哥,我是益那邪苴隆,请问你看见阿梅妮,就是一个身穿黑色丝绸裙子的姑娘,到贵府来过吗?
金星人说,地球人,你是说你名叫邪苴隆,是益那这个地方的人,对吧。邪苴隆朋友,你提到的阿梅妮,一个身穿黑色丝绸裙子的姑娘,此人么,现在正在后园中,与愚兄的小女玩耍呢。
费了半天口舌,终于打听到阿梅妮的下落,邪苴隆大喜过望。他向金星人做一个手势,说,那么,老哥哥,我们去看一下阿梅妮好吗。
金星人起身,说,好,请随我来。
当金星人起身,邪苴隆才看出,这个金星人身高起码八尺,真顶天立地汉子矣。
两人穿花度柳,来到后园,一个由五彩玉石、水晶、琉璃、珊瑚以及各种夜明珠构成的世界。
在一个用碧玉砌成的圆形玉液池中,赫然漂浮着那个鱼身人首的生灵。而阿梅妮,正站在池边,与那美丽至极的生灵窃窃私语。
邪苴隆一看见阿梅妮就高兴地说,梅妮,你动作好快,你跌下冰窟窿,我随后也跳下冰窟窿,在山洞里呼唤你,可是,毫无反应。
阿梅妮看见邪苴隆,高兴地往他肩上擂一拳,说,人家跌下冰窟窿,感觉头昏眼花,四周漆黑,什么也看不见,耳朵边只有风声。不过,很快,当我能够看见光亮,就已经来到这里。
阿梅妮望一下金星人,说,苴隆,这位金星人老哥哥的眼睛只向我的眉心喷出一道金光,我就在一瞬间明白他们的许多事。这位金星人老哥哥邀请我到这里,是为了陪他的女儿玩一会。
邪苴隆大惑不解地说,这个鱼身人首的佳丽,与金星人老哥哥形象相去甚远,怎么可能是他的女儿呢。梅妮,这就好比说,一尾鱼是我的女儿,别人会相信吗。
金星人说,这是因为我的女儿还处在极其幼小的阶段,她的生命必须经过几个阶段的变化,才能达到至柔至刚不受时间控制的境界。也就是说,高级阶段的生命形式,是由低级阶段的生命形式发展而来的。鱼身人首,是我们金星人生命的低级阶段形式,我的女儿还要经过很长时间的变化,才能成长为像我一样的生命。
邪苴隆单刀直入地说,请问金星人老哥哥,你的千金昨天晚上对着我和阿梅妮通宵达旦唱歌,这是什么意思?要知道,在我们部族里,青年男女通宵达旦唱歌,这是双方谈情说爱的方式啊。你女儿还极其幼小,应该不会是这个意思吧。
金星人说,你这个问题又涉及到时间的相对性。这样说吧。地球人所谓的十二个时辰,就是地球自己转动一周的过程。地球人觉得一个晚上很长,可是,对我们金星人来说,因为我们的生命形态已经不以星球的转动来记时,我们的时间概念完全跟你们不同。你们觉得通宵达旦六个时辰是比较长的一个时间过程,但是对我们来说,那只是一会儿。你们俗话说的,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我的小女儿,只是面对她认为很好玩的两个生命,咿咿呀呀一会儿罢了。按照地球人的年龄概念,我的女儿才相当于地球人的一岁儿童,还不会说话呢,当然不会谈情说爱。
邪苴隆惊叹道,呀,一岁儿童,比我还高得多嘛。好漂亮的小姑娘。啊,不,是美丽。漂亮就俗气了。
金星人笑笑。
邪苴隆说,请问金星人老哥哥,你向阿梅妮眉心喷一道金光,这是你们金星人见面的一种礼节吗。
金星人说,这个啊,是我向阿梅妮传递信息的一种方式,目的是让她明白我请她来这里的目的,更好地与我的小女儿玩耍。因为,坦率地说,因为你和阿梅妮,与我和我的小女儿,是两种处在完全不同阶段的生命形式,要通过语言相互了解,非常困难。我使用的这种信息交换方式,与你们地球人所说的读心术,非常相似。假如你也会读心术,那么,你与我交换信息,就不用开口说话这种极其原始的方式。
这时,阿梅妮说,苴隆,金星人老哥传递给我一个信息,邀请我们跟他去参观一下他的老家。你说,我们去不去。
邪苴隆说,盛情难却,当然要去。不过,我还想请教金星人老哥一个问题,就是今天黎明时,空中飞来布吉突爷爷的白麒麟,你的女儿怎么一眨眼就沉入水底呢。她害怕那只白麒麟吗。
金星人说,不错,你说对了。因为,无论在金星,还是地球,麒麟与凤凰,这两种生命形式,都是最古老的生命形式。所以,我的小女儿看见麒麟,要明白,她才是一岁的小姑娘,她的意识里,是害怕麒麟这种古老的生命形式的。所以,她打道回府嘛。按你们地球人的说法,这叫做,好汉不吃眼前亏。
邪苴隆和阿梅妮都被金星人的话逗笑起来,说,这个来自金星仅仅一岁的美丽小姑娘,差点让我们舍命相陪呢。
金星人右手一挥,一个金光闪闪的扁圆形银球凭空出现,悬浮在面前。此球的表面,好像是透明的水晶,可以直接看见它的内部,有几把好像蒙着丝绸的淡绿色扶手椅,其它的陈设以银白色为主,简洁清爽,说不明白是些什么玩意儿。
邪苴隆突然想起中午要到洪鲁朵阁拜见斯铺、斯嫫的事,忙说,金星人老哥,去参观你的老家,中午我们能够赶回来吗。
金星人说,这也是时间的美妙问题。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时间,可以随心所欲,让它变长,或者,变短。换言之,从现在算起,到中午,按你们地球人的时间概念,还有两个时辰。不过,这两个时辰,对我来说,可以无限长,也可以无限短,这完全由我决定。所以,两个时辰,时间绰绰有余,你们完全可以放心与我出去游逛。请吧。
说着,金星人一挥手,他的小女儿,竟然由一个透明的水球包裹着,直接飞进金光闪闪的扁圆形银球,置于一个银白色的浴缸似的容器中。
金星人又一挥手,两个光线柔和的银白色光球,把邪苴隆和阿梅妮包裹着,两人也觉得坐秋千似的,轻飘飘,一下子就飞进那个金光闪闪的扁圆形银球,极其舒服地坐在那淡绿色扶手椅上。那水晶外壳好像不存在似的,没有任何受到阻挡的感觉。
金星人一闪身也坐在一把淡绿色扶手椅上。然后,他一挥手,透明的水晶外壳忽然就变成银白色,看不见外面的景色。不过,一会儿后,银白色又转变成透明水晶,外面的景物历历在目。
邪苴隆觉得自己是坐在一个透明的水晶球内部,没有任何声响,就从任洪鲁天池冉冉升起。他看见水晶球从碧蓝的水面上越升越高,瞬间就穿过蓝天白云。
邪苴隆大惑不解地说,金星人老哥,这是坐骑吗。我们这几人,回来时它还驮得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