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可能性不太大,像我的工作就只是给他们下套,提供些假情报之类的信息。” 孙传摇了摇头,“对方可是百骑司!要害死他们那就是形同造反,田承嗣现在还没这个胆量!”
“那就好!”李守放下心来,百骑司和安禄山在幽州这么多年一直都相安无事,这次应该也不会撕破了脸互相厮杀。
“既然如此,师兄也不用着急走,再过十几天就是师弟大婚的日子,等喝过我的喜酒后再出发找师傅也来得及,而且我婚后也是要回长安的,到时候可以一起嘛!”李守邀请道:“这两天我再去找找二师兄,大家师兄弟一场,把话说开就没事了!”
“那就有劳师弟了!”听了李守的话后,孙传面上的愁苦之色舒展开来,能跟师弟言归于好又得了李守和司马府这样的靠山,自己确实不用太过担心了。
李守这才发现,自己这位师兄其实很年轻,而且有些英武之气。
常言道相由心生,尤其是眼神很难骗人,孙传应该算是属于心思比较灵活的武者,不像朱烈那样直来直去。
师兄弟俩喝完了一壶酒后孙传便告辞离开。
李守也有些醉醺醺的,不过他发现自己最近酒量见长,现在已经不容易喝晕过去了,就是脚步虚浮,这个摸样也走不到开阳坊了,还是回司马府休息比较好。
到了府中后,李守又发现没人可以陪自己说话,便倒头就睡,一直到下午才醒。
想起楚青嫣和悠悠两人,李守兀自不放心,他意识到李之芳作为范阳司马又是暗中监视安禄山的人,肯定免不了跟百骑司打交道,有些话跟他汇报一下,说不定能联系上楚青嫣她们,给两女提个醒。
于是李守便去找李之芳,刚好这个时候李之芳已经回府,正在书房里处理一些事情。
“无伤啊!刚好要派人去叫你,你自己却来了!”李之芳见到李守后很是开心,“我这张老脸总算还有几分薄面,安禄山对你在擂台上的事没有怪罪,知道你要结婚后还说会送你一份厚礼!”
“都是侄儿惹得祸,让叔叔费心了!”李守闻言也松了口气,心里对李之芳的感激再次上升一个高度。
“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这么客气!”李之芳笑着摆摆手,“等成了婚就尽快回长安吧,你娘可是担心的不行了!”
“对了,你主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今天遇到了一个朋友,从他那里听到一个消息,就是田承嗣派手下将百骑司的人引到了卢州,怕是要对他们不利!”李守直接说明了来意。
“嗯?”李之芳闻言面上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他盯着李守道:“你来找我是想让我通知百骑司?”
“因为侄儿跟百骑司的楚青嫣楚大人有过一段交往,从朋友的道义上讲希望她会没事,而且百骑司毕竟是圣上的直属手下,侄儿也不希望他们落入田承嗣的圈套!”李守解释道。
“这件事应该没那么简单。”李之芳站起身,在房中转了两圈。
“首先,田承嗣是一介武人,他没那么大的能力也没那么高的智力给百骑司的人设套!如果真要算计百骑司,非安禄山手下的严庄和史思明帐中的高尚不可。不过既然是田承嗣的手下去办的事,那么十有八九幕后主使就是严庄!”
“其次,百骑司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弱,他们可都是密谍中的精锐,既然愿意上套,必然也有他们的想法,我们没必要为他们操心。”
“第三,你我都是皇室宗亲,虽然没有皇子皇孙那样多的顾忌,但结交百骑司甚至是地方大吏一直是当今圣上的逆鳞,万万触碰不得。”
李之芳说到这里已经非常严肃。
“所以,你想通过我来通知百骑司,要他们小心田承嗣的圈套是有些杞人忧天而且越俎代庖了!”
李之芳说完又回到了座位上。
“刚才那些话你回去好好琢磨琢磨,以后步入官场切不可草率行事,要谨记‘三思而行’的道理!”
“是!侄儿记住了!”李守不仅事没办成,还被叔父说了一顿,心中有些沮丧,不过也有些明悟。
看来自己还是太年轻了,无论百骑司、安禄山还是李之芳,个个都心深似海,偏偏看上去又都简单的很,唯独自己天真的可以。
“那,就不打扰您休息了,侄儿告退!”李守说完便退出了书房。
“唉!老子还是少管幽州这里的闲事为妙,安心等着结婚入洞房才是正理!”李守心中叹了口气。
于是接下来几天,他除了去找朱烈把孙传的事情解释一遍外,就天天在司马府和开阳坊之间跑,在李之芳一家为婚事忙活的时候,他却带着侍女跟王静依在小院里开音乐会。
李守却不知道,在他心无旁骛享受音乐派对的时候,幽州城里却有人在算计他。
“都打听清楚了?那李守结婚的日子可千万别弄错了!”史朝义歪躺在胡床上对底下人说道。
“万万错不了,司马府的请柬都下了几十份了!”
“那就好,这小子居然敢当着众人的面骂俺,俺姓史的可没那么好相与,上次让你找的青皮找好了吗?”史朝义继续问道。
“找好了,这范阳城里的青皮一共分为三帮,第一帮是田承嗣那边的人,大多是军队士兵出身,不太好听咱们的使唤;还有一帮是司马府管家的亲戚在暗中掌控,肯定不能用;所以就只剩下了第三家,他们都是些泼皮无赖和奚族、契丹的破落户,给钱就办事!”
史朝义的手下看来确实是下过功夫,对幽州城的事比较了解。
“好,看来你还真卖力气,一会到管家那领赏。”史朝义点点头。
“多谢少主!”手下人脸上立刻堆起笑容,连连致谢。
“对了,那帮青皮的老大姓朱,看来是穷坏了,一听说有活干有钱拿,立马就派了手下跟着我,巴不得马上开整,现在就在府外候着呢!”手下人继续讨好道。
“把人叫上来吧,总不能让他干等着。”史朝义吩咐道。
“好嘞!小的这就叫他进来。”手下急忙转身出去。
不一会的功夫,一名身材瘦削却颇为干练的男子便被带到了史朝义面前。
“不错!是个干活的料子!”史朝义先是打量了对方一番,赞了一声,然后才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知道俺叫你来有啥事不?”
“回公子的话,小的姓刘,排行老七,所以大家都叫我小七。公子是大富大贵的主,有事尽管吩咐,小的心眼直,只知道收钱干活,从不问其他的。”
“嗯!”史朝义对这样的表现很满意,“钱俺有的是,活干好了还额外有赏!”
“要你们做的事其实也简单,再过几天,范阳司马府上会办喜事,俺也不要你刺杀、下毒什么的,只要那天迎亲队伍经过某个地方的时候,你们给他们来些惊喜就行!惊喜越大,对方越惨,俺的赏钱就越多!哈哈!”史朝义一想到李守被羞辱,心里就忍不住高兴。
他却没注意到小七在听到司马府的时候眼神都变了。
“你们干这些活一般都有什么绝招?说来听听,到时候争取都使出来!”史朝义笑完之后继续问道。
“这个嘛!花样就多了,可以让兄弟们扮成叫花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上前抱住新郎的腿要喜钱。不行就派几个小子上前叫爹,再狠就是管新娘叫亲娘!还有就是泼大粪、洒尿水、扔猪肠子、扬鸡血什么的。”小七看来业务很熟练,一张嘴就说出了许多阴招。
史朝义每听见一种就笑一声,听到最后更是乐得从胡床上摔了下来。
“哈哈!好!太弯弯绕的不符合俺的性格,俺就喜欢大粪、尿水。”
“啊!呸!不是俺喜欢大粪、尿水,是喜欢看那李守被泼大粪、洒尿水!他不是厉害吗?又是骂俺,又是干翻了田承嗣和沈寒策那两个没用的卵货,还号称自己是什么皇族!这次就叫他尝尝丢人和大粪的滋味。”
“可是!”小七似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顾忌,“那范阳司马可是皇族大官,小的,小的心里有些打鼓!”
“皇族怕个屁!难道你现在不想干了?”史朝义闻言大怒。
“不是!小的意思是,得加钱!”小七赶紧辩解,“这对付平民百姓跟对付皇族肯定不能一个价,而且得预付八成!干完了这一票小的就得离开幽州隐姓埋名!要不然就不干!”
一听说只是加钱,史朝义便放松下来。
“不就是钱嘛!绢帛太大你小子拿起来不方便。这样,俺给你十两黄金,干完了再多给十两,还派人护送你出城,怎么样?”
“多谢公子,小的一定跟老大知会,事情一定办得妥妥的!”小七脸上立马堆起笑脸。
“好!到时候安排好了叫上俺,俺说不准要亲自泼一碗大粪!”史朝义嘿嘿笑道。
“这个不用碗!公子,得用专门的粪桶!当然,如果您要用碗,小的也会给您准备。”小七赶紧解释。
“桶好,桶好!记得一定叫我!现在先去管家那里把定金拿了!”史朝义摆摆手,说到碗他就记起来自己该吃饭了,便挥挥手让小七下去。
……
“老大,我回来了!”小七回到归仁里之后立刻向朱烈汇报。
朱烈正在跟孙传说话,师兄弟经李守从中解释后已经和好如初,孙传便搬过来跟朱烈住在了一起。
“事情有眉目了?史朝义能给多少钱?”朱烈问道。
“活已经谈妥了!那小子给了我十两黄金作为定金,说事成之后还有重谢!”小七如实回答。
“什么?十两黄金!这么大方!”朱烈一听就站了起来,孙传也有些吃惊。
“到底是什么活?”朱烈追问道。
“就是几天后李公子不是大婚嘛,史朝义这小子想让我在婚礼上捣乱,最好是李公子路过的时候泼、泼上桶大粪!”小七小声回答。
“什么!?我日你个鳖孙子!”朱烈闻言破口大骂,但随即他眼珠子一转,“不过给的钱倒是真多,要多泼上一桶能不能再加点?”
“师弟!你?”旁边的孙传闻言戟指朱烈。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李守结婚的日子。
对李守来说,无论前生还是今世,结婚都是他人生头一遭,而且还是传说中的娃娃亲加原汁原味的古代婚姻。
即便结婚中的规矩流程李溆已经给他讲了好几遍,可还是记不住。
好在司马府上家仆众多,很多事情都有专人去做,甚至李守旁边还特地安排了一名小厮,保证在任何情况下他都能应对自如。
当李守在李溆的陪同下骑上踏雪乌骓,领着花轿,带着一大队鼓乐手离开司马府,浩浩荡荡地向着开阳坊前进的时候,幽州城里的看热闹的百姓已经在路上排成了两排,等着要喜钱,顺便都想看看这位击败了北地第一高手的皇族弟子的风采。
……
“好!人越多俺就越兴奋!”史朝义也是一大早就出了门,看着街上越聚越多的人群,他心里跟打了鸡血一样。
此刻小七早就候在了史府门外,见到史朝义后他喜笑颜开地招呼道:“哎呀!史公子,您真的要亲自上阵?这种腌臜事有小的们替您代劳就行了。”
“那怎么成?俺也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热闹。李公子结婚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没俺的份?”史朝义哈哈一笑,“你看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赶紧出发吧!”
“好嘞!”小七干脆地应了一声,然后在前面带路。
史朝义带着两名彪悍属下跟在后面,几人朝着开阳坊的方向行去。
等来到一处悠长小巷的时候,远处已经传来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的声音。
“快快!队伍就要来了,快把家伙什都拿出来,别忘了蒙面!”史朝义急忙招呼道,顺便把早就准备好的一块黑布围在了脸上。
“史公子稍等,我去把粪桶什么的拿出来!”小七应了一声,然后转身进了附近一家小院。
史朝义点点头,这小七办事还挺周到,没把粪桶什么的摆在当街上。
一会的功夫,小七跟另外两名男子便提了一大两小三个粪桶出来。
“俺的娘哎,这么大的桶,看着就过瘾!”史朝义看到中间那个木桶的时候开心的不得了。
“公子!这桶太大,小的们拎着就行,您一会拿木勺舀大粪就行了!”小七赶紧阻止。
“不行!俺生来力气就大,这大桶就是为俺量身打造的,不给俺不行!”史朝义说完上前一把就夺过了大桶,里面虽然只有多半桶大粪,但味道实在过于纯正,史朝义即便蒙着面也被熏得差点吐出来。
“中!味道醇厚,俺就喜欢这样的,一会这桶就直接扣到李守那小子的脑袋上!”史朝义琢磨道。
看到自家公子都亲自拎桶了,史朝义的两名手下也不敢怠慢,把另外两桶接了过去,两人心里却在埋怨:“今天这叫什么事?大清早地来拎粪桶!”
“公子您受累,既然这样,我们仨再去弄几桶!”小七看了看情形说道。
“好好,越多越好!”史朝义应道。
这时候,外面的鼓乐声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