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要来了,咱们赶紧去巷子头!千万别错过!”史朝义有些着急,拎着粪桶便往前跑去,他力气很大,一个人拎着大桶照样健步如飞,两名手下急忙跟上,可不敢落下主子太久。
但刚跑到巷子一半距离的时候,史朝义突然感到脚下踩空,身子竟往下坠去。
有人在巷子中央挖了个大坑!
可是事出突然,史朝义根本反应不过来,他手中的粪桶仍旧攥得紧紧的。
结果在他身子掉进陷坑的同时,一大桶粪水直接对着史朝义自己的身子歪了过来。
“哗!”黄绿色的粪汁溅起来把史朝义从头到脚浇了个通透。
那两名手下也没躲过去,三人凑在齐腰深的陷坑里吃了个套餐。
史朝义头上顶了几片长叶子,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他拿手在脸上划拉半天,把脸上沾满大粪的布条扯开,然后才从臭气里缓过来:“俺的娘哎!这是谁干的?咳、咳!”
由于大声说话,史朝义又被臭味呛了一嘴,忍不住咳了起来,结果一吸气,不少黄白之物进了嘴里。
“呕!”史朝义终于吐了出来。
……
“呕!他娘的!肯定是小七那家伙搞得!”一名手下跟着吐起来,完了就开始破口大骂。
“这个吃里爬外的家伙!俺要杀了他。”史朝义大恨。
接下来两名手下顾不得腌臜,用两只满是大粪的手先帮着史朝义爬出坑,然后他们两个再爬出去。
站在坑边,三人手脚支棱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腔的怒火忽然变成了嘶吼声:“小七!”
然后他们跌跌撞撞地往回奔去,三人这时候也没注意到迎亲的队伍正从巷子的一头缓缓走过。
来到刚才小七拿出粪水的院门前,史朝义一脚踹开大门,然后带着手下跳了进去。
但刚一进院,院门上便有一桶不明物体再次倾泻而下,豪不浪费地再次浇在了三人头顶。
还是刚才的配方,还是刚才的味道,史朝义脑海里忽然分辨出来。
“干他娘!”史朝义彻底疯掉了,三人红着眼睛在院里狠狠地搜寻一番,却一个人影也没瞧见。
接下来史朝义瞄准了屋门,有了刚才的教训,这次他没有贸然行事,而是找来一根竹竿,小心地捅去。
什么也没发生。
这时候史朝义忽然觉得手上不太对劲,他低头一看,竹竿两头竟都是绿油油黏糊糊的东西。
“干他娘!这是用来捅大粪的!”
他急忙丢掉竹竿,心中对小七的杀意涨到了极点。
但三人进屋乱搜了一遍后,再次一无所获。
“小七!只要你还在范阳,俺史朝义就一定会找到你,把你碎尸万段!”史朝义心中恨恨发誓,他长这么大以来还从没受过如此的侮辱。
三人又急急忙忙往家里赶。
但即便已经把外套都脱了,那股子大粪味依旧浓郁的很,路上遇到的人都纷纷掩住口鼻。
史朝义逃命般奔回府中,连洗了三遍澡还去不了那股味。
接下来他一连三天都没吃饭,见到桶状物或者黄色的东西就恶心。
就在史朝义遭殃的时候,李守一行却热热闹闹地来到了开阳坊,这里也是人满为患,迎亲队伍好不容易才挤到了王家门口。
此时的王家大院却紧闭大门。
这倒不是王家又要反悔,而是唐朝的习俗。
李守这边早有应对,一群大汉粗着嗓门开始高喊:“李府迎接新妇!亲家开门迎喜!”
连喊三次之后,王家大门才打开,从里面迎出来另一队人,应该就是王家的亲戚了。
让李守感到震惊的是他在队伍里居然看到了田承嗣!
我去,这厮难不成还是王家亲戚?
李守不敢大意,一边听着李溆和那小厮的指导一边脸上带笑地打着招呼。
接下来新郎被带到大堂,这里坐满了王家的亲戚。
王远续弦所生的儿子王清负责接待并给李守介绍。
在王静依父亲这辈的亲戚里有几名长者,而母亲这辈的亲戚里却仅有一位老头。
李守只看了对方一眼,脑中便嗡了一声。
老头不是别人,正是原先的北地第一高手沈寒策!此刻他的身后还站着两人,正是他的两名弟子,田承嗣和褚通。
李守满脸的尴尬,被自己在众目睽睽下打败了的沈寒策居然是亲戚!自家长辈!
这个乌龙未免也太大了吧!
沈寒策却好像没什么情绪上的起伏,估计他已经提前知道王家的快婿 是李守了。
“这位是姐姐的二姥爷!上姓沈!”王清介绍老头的时候没说名讳,李守听到他的介绍,心中便想这位北地第一高手看来在王家也不受待见。
再想到王静依的母亲已经去世,现在王清的母亲是王远的续弦后他心里便也明白了。
“见过二姥爷!”李守恭敬地磕头行礼。
原来沈寒策按辈分是自己的妻舅姥爷!
“嗯!”沈寒策点点头,“静依母亲去世的早,从今往后你可要好好待她,我这做外祖父的没什么贵重东西给你,不过你小子天资卓越,只是好像走的招数全是外家套路,内功方面有所欠缺。刚好我这里早年得了一本《玉清吐纳》,讲得是修炼内力的法门,就把它送给你吧!”
说完,沈寒策便取出一本泛黄的书籍递给了李守。
李守接过礼物,心里更加尴尬,唐朝这亲戚真是随处都能遇见。他也没想到自己上个擂台替师傅出气最后竟把妻舅姥爷给揍了!
而且按辈分来讲,田承嗣和褚通居然还是自家妻子的舅舅!
这擂台打的!这事情闹得!
好在大家伙现在一团和气,虽然李守能明显感受到田承嗣的双眼里放着光,褚通脸上则含着笑。但那份尴尬却是实实在在的。
等介绍完了亲戚,王静依那边也已经妆成,被小娟扶了过来。
王远夫妇来到了大堂上,李守又跟王静依一起朝着王元夫妇跪拜。
李守虽然对过去的熟人会产生记忆反应,但他对王远却是毫无印象,看来两人以前见面就不多,至于王远的现任妻子就更不用提了。
好不容易程序走完,新娘子上了花轿,李守也骑在了马上,他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今天这亲迎的,真是有惊有喜,无比的刺激!
不过当他回头往花轿内看了一眼后,心里的焦躁和尴尬瞬间被满足感取代,刚才满脑子在想沈寒策和田承嗣,竟忘了欣赏自家娘子的美丽了。
一路上迎亲队伍吹吹打打,无数看热闹的幽州百姓向李守投来羡慕的目光,在这个满街飘着柳絮,地上落满桃花的日子里,李守闻着阵阵的春天气息,他终于开始陶醉了。
当接亲队伍来到司马府的时候,爆竹声开始响起,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上都到齐了。
李守用一根红色的绸布引着王静依慢慢走进了正堂大厅,这里端坐着李之芳夫妇,旁边最尊贵的客座上则坐着一个大胖子,正是安禄山本人。
负责司仪的一位老者站在大堂中间对着李守和王静依之乎者也说了一大番听不懂的话,然后又有家仆托着各种看上去像是礼器的东西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番,最后才是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李守的老娘不在这,所以只能由李之芳夫妇代替。
“夫妻对拜!”
直到这个时候李守才好好看了看顶着红盖头的王静依。
今天的她身着大红喜服,由于李守目前还是白身,所以在一些妆饰上没有太过华贵,但王静依高挑的身材轮廓在红妆下依旧显得窈窕动人。
即便看不到面容,但隐隐传来的香气依旧让李守有些魂不守舍。
仪式走完后王静依便被送到了新房当中,而李守则被留下来陪客。
今天的司马府院子中摆开了十几桌,外面一层院子中桌子就更多了。
像安禄山和范阳的高层官员自然是在大堂内用餐。
李守暂时在侧厅稍事休息后便被拽了出来,然后开始挨桌敬酒。
第一桌自然是安禄山这边。
“哈哈!李公子,又见面了,你上次在擂台上可是把俺那些猢狲一顿好打!让俺脸上没了光彩!前些天他们还一直嚷嚷着让俺替他们报仇呢!”安禄山使劲拍着李守的胳膊大笑道。
李守只能苦笑着应对:“那时候小子不懂事,满脑子争强好胜,给节度使大人添麻烦了!”
“哎~,要我说揍得好!那帮猢狲打了几次胜仗就目中无人,开始看不起天下的英雄,挨过这顿揍也让他们长长记性!至于那些挨了揍还不乐意,到我这里耍赖,说要给你好看的!俺当时就把他们臭骂了一顿,打不过就认输,俺会觉得爽快,背后使坏那可就是人品问题了!”安禄山又把自己那帮手下数落了一顿。
要不是知道这厮后来造反了,李守真觉得面前的安禄山很不错,不仅够豪爽而且一点架子都没有。
“说到底是小子不懂规矩,坏了大家的好事!所以这杯酒小子先干为敬!”
李守不太擅长跟地方官员、武将再加未来的叛军头领打交道,所以只能借着喝酒掩饰。
“好!痛快!李公子不仅武艺高强,喝酒都这么爽快!俺喜欢!要是家里允许的话,一定要考虑来俺军中任职!俺保证你可以从中郎将做起!”安禄山也是一饮而尽,然后拍着胸脯承诺道。
李守只能连连点头。
安禄山不仅许诺官职,今天还带了厚礼过来,面子里子都给的很足,至于几分是给李之芳的,几分是给李守的就很难说了。
接下来是范阳的官员。
“呵呵,李公子,咱们又见面了,上次老夫回去可是一宿都没睡着啊!”一名自称老夫的男子站起来跟李守笑着打招呼。
李守不等李溆介绍便认出来这位,不就是被自己学诸葛亮,把对方当成王允痛骂的那个严庄吗!
幸亏自己没把诸葛村夫那句经典的“吾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给骂出来!
“啊!原来是严公!上次小的鲁莽无知,冲撞了您,在这里给您赔罪了!”李守连忙上前鞠躬。
李之芳曾经说过,这位严老头是安禄山的头号谋士。
俗话说得好,宁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尤其还是奸计百出的小人!
而且即便李守来自后世,可面对严庄这样的古代顶级谋士,他也绝不会自大到认为能胜过对方,真要交锋起来,估计李守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李守的道歉发自真心,他可不想被严庄盯上,重点招呼。
“小的打架还行,至于斗嘴,都是跟一些粗鄙的村夫学的,让严公见笑了!”李守不忘补充一句,诸葛亮不就是诸葛村夫嘛,自己这么说完全没毛病。
“难道长安的村夫骂人都有这样的水平了?真是让老夫汗颜啊!”严庄摇了摇头,“不过李公子的一身武艺实在让人佩服,老夫看到皇室中再出奇人也是感觉颇为震撼!希望李公子日后能够一展所学,青云直上!”
严庄居然没发飙,还给了李守一个美好祝愿,这不符合科学啊?让李守有种被毒蛇盯上又被轻轻放过的感觉。
擦了一把汗后李守继续敬酒,在另一桌上他竟然看到了卢知礼,这是自己人!而且卢家在范阳的地位真高,卢知礼虽然是白身却依旧能坐进大堂之上。
好不容易敬完了大堂里面的官员,李守来到院中准备缓口气的时候,却发现这里的客人更多。
除了马燧之外,人群中居然也有许多熟面孔,其中一半是那日夜宴上被自己痛骂的吏员,另一半则是擂台上被自己打败的武将。
自己在幽州才几天,居然得罪过这么多人!
看不出来自己真是文武双全、双打高手啊!
好在这些人不是来寻仇的,不然李守一个人肯定招架不住。
实际上院内的这些吏员及家属心里对李守也没那么多成见。
武将们在知道李守是皇室子弟后心理早就找到了平衡。不是自己打不过李守,即使打得过,众目睽睽之下也得装作打不过才对,皇家的面子不能不给嘛。
那些文艺青年就更忐忑了,当初的宴会上他们可是出言不逊,甚至流露出反意的,李守作为皇室子弟,要是在李之芳面前告一状,绝对够这些人喝一壶的。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不仅李守不愿意结仇,大部分吏员和武将也想趁着大喜的日子套套关系,双方喝杯酒就算和解了。反正李守婚后便要回长安,幽州众人则继续过生活,大家井水不犯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