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知道,当街杀人,而且是朝廷命官,是什么罪行!”
“废话少说,要么交出铺子,要么死!”
柳绵也不在乎这人到底是什么背景,反正天塌下来有柳少爷顶着,少爷都那 么说了,自己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干出怂货的事情。
“我到要看看……”
于有俊猛的一挥袖子,本来正晌午无风的天空突然吹起凌冽的狂风,“你们怎么让我死!”
“哗!吁!”
于有俊身前无论是桌椅板凳而是锅台灶炉,尽数向前飞去,火星带着木屑齐刷刷打在那一队人马身上,顿时间人仰马翻,哀嚎声不止。
柳绵被于有俊这个手笔吓到了,被凌冽的狂风吹得后退数丈的他站定,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个前一刻还人畜无害,后一秒如同神仙一样的人物。
于有俊抬脚踢起一根木棒握在手中,“至今还没人敢在我面前自称老子,你倒好,自己算算,说了多少次!”
于有俊手中木棒一转,柳绵的小腿突然炸开,血肉模糊。
柳绵在地上翻滚痛呼。
公孙剑撇了撇嘴,这一年以来,他忘了一件事,于将军可是军中万人敌,天人三境的相境高手,区区四十号杂兵,不是他一合之敌!
柳绵带着的四十人无一不躺在地上翻滚哀嚎,方才那凌冽狂风中有于有俊暗中施加的枪势,这枪势可是林秋风在中州时无聊交给他的,表面看这群人连衣物都没破,实则他们已经受了极深的内伤,如果现在有老神医在旁,仅用那望闻问切中的望,就能看出那群人体内脏器多多少少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也足以见得压制脾气这么久的于有俊发起火来,是多么的可怕。
柳绵捂着血流不止的小腿,先是关心的看了一眼他的手下们,发现只有自己伤得最重,他松了口气后,颤抖着身体问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于有俊冷若冰霜,他从怀中拿出一块银质令牌,又将掉落在地的钱囊拿起,一同砸在断腿之人的身上,冷声说道:“银子你拿回去,就当是两清了,当然不拿回去也行,只当你不再讨要债务了。这个令牌你也拿回去,让你那个主子掌掌眼,至于你家主子信不信我也不在意,明天我会亲自登门拜访,看看这位柳尚书的二少爷,到底凭什么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目无王法,胆敢当街伤人。”
柳绵心中是有苦说不出,这当街伤人的罪名自然是扣在了他的头上,可为什么只有他伤的最重……
柳绵舔了舔被吓得干涩的嘴唇,轻轻将钱囊放在旁边,他哪敢收起钱囊,不管是柳少爷的命令以及面前这人的恐怖之处,他都不敢将那个钱囊放在热乎的胸口中,只怕这边才放进去,那边心脏就凉了。
他只是小心翼翼的拿起令牌,眼睛扫过,刹那间变了颜色,虽说他在北城好歹是个人物,见过的世面也多,但他还是差点眼前一黑背过气去。
这种令牌,柳绵在柳少爷的族爷,也就是当朝刑部尚书柳长水身上见过,他曾经有幸跟随柳大石去过一次后城,近距离的看了一眼那个纵横在大周官场数十年的老太爷,柳长水的腰间就有这个一模一样的令牌,这种令牌就算想要造假,也要先知道有这个东西才能弄出赝品吧,这两人绝对不简单!
柳绵仔细回忆着脑海中柳尚书的令牌,与这个令牌相比较。
令牌通体银铜色,周围刻着银质雕纹,牌面是铜制,正面是官名,背面雕刻着对应的品级刺绣,柳长水的官补子是二品锦鸡,他的牌子背面雕刻的就是锦鸡。
而自己手中这个令牌,正面写着经略使三个银字,背面雕刻的却是二品狮补子,如今官场的官员补子自从皇上添经略使、观察使两个职位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正是一品文官仙鹤,武职麒麟;二品文官锦鸡,武职狮子;三品文官孔雀,武职豹子;四品文官鸿雁,武职黑虎;五品文官白鹇,武职熊罴;六品文官鹭鸶,武职虎彪;七品文官鸂鶒,八品文官鹌鹑,七八品武职皆为犀牛;九品文官练雀,武职白马。
面前这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二品武职经略使,与自家老爷同品,而且有兵权!
同品无碍,可有兵权那就两说了。
柳绵顾不得断了一只的小腿,呈现出一种别扭的姿态跪伏在地,不停叩首哭喊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狗眼看人低,不知是经略使大人亲临。”
沿街偷偷打开门缝看热闹的百姓们也被这一幕惊呆了,那柳绵是何人?柳大石手下第一走狗,成天横行北城,是柳大石最受重用的人,掌控着柳大石暗中的黑色产业,现在竟然跪在一个中年人脚边喊着大人,那个中年人恐怕来头不小。
于有俊没有搭理他,转头重新坐回椅子上挥了挥手,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于有俊这是下逐客令了。
四十多人在柳绵的呵斥下起身,先前那两个走狗看起来伤势不是很重,第一个爬起身,将柳绵抬到马背上,一大群人一瘸一拐的灰溜溜离去,只留下不少或是原地晃荡,或是倒地不起的马匹。
公孙剑对于有俊伸出一个大拇指,“于将军神威,不减当年,依旧是那个纵横沙场无敌手的万人敌。”
于有俊会心一笑,他看出方才公孙剑有意护住他,他还是头一次被别人当成弱者来保护,这种滋味还真别说,心头暖洋洋的。
“你小子就会油腔滑调,我白教给你这么多东西了,还是学不会占理之后再与人争执,明天我带你去柳府,别再给老子丢脸。”
公孙剑又举起拇指,这个口中荤话不断,又不讲理而且自称老子的人,才是自己心目中的那个于将军,他可不希望于将军侵染官场仅一年时间,就变得缩头缩脑步步为营,事事都小心翼翼,他才不想看到这样的于将军。
这时,马苗也从内屋跑出来,口中喊着,“柳哥!柳哥!房契地契我都拿过来,别再为难我们……什么情况!”
马苗跑动的步伐变成缓缓踱步,目光也变得诧异起来,方才那四十多号来势汹汹的人全都不见了,只留下大片的血迹以及马匹。
“这……怎么回事?于叔叔,你和他们动手了?”
于有俊对这个老友的后代也是极为无奈,想当初老马也是走过江湖的人,遇见不平事都会见义勇为拔刀相助。
于有俊虽然平生与老马没见过几次面,但是每次见面都是伴着酒水彻夜长谈,从老马的口中不难听出,他是十分反感那些官贾欺压百姓,打扰百姓生存秩序的,怎么生了个儿子就这般胆怯,屈于权贵就算了,连一丁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
公孙剑没好气的骂道:“你还真把房契给人家送来了,没出息的小子,你就等着你爹托梦揍你吧。”
马苗一头雾水,不过看公孙、于二人身上没有伤势,他也松了口气,如果让这两个帮助自己的人受了伤,他的良心可真就过意不去了。
马苗忧愁的叹了口气,“罢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了,于叔叔,咱们离开京城吧。”
公孙剑撇了撇嘴,这小子还在想着逃跑,真不知道这么怂蛋的一个人这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一直趋炎附势或者低头不当人,就算苟活到现在,那么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柳府在你眼里真的有这么可怕吗,是不是你已经打心里觉得,那什么劳什子柳少爷天下无敌了?是不是真以为没人可以治得了他了?”
马苗不置可否,柳府这株名为惧怕的种子在他的心里已经生根发芽了,他幽幽说道:“柳家虽然在南城之地,但在北城一家独大,明面上柳家在北城没什么,但是暗中势力可大了。惹了他们,会成为众矢之的不说,到时候想要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内生存下去,可就难如登天了,我等不过是一介草民,哪敢与这样权势滔天的人斗。”
于有俊摇头苦笑,指着这个故人后代说道:“马苗啊马苗,你想想你爹是什么样的人,再看看你自己,我记得你爹曾经说过,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活,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正如方才所说,马苗这人看起来胆小如鼠,但是看问题还是十分透彻,他自然知道他爹是什么性格,他抿起嘴巴,沉思片刻后说道:“十年前的侠肝义胆,放到现在,用不了的,以前江湖人讲究的是意气相投,现在连填饱肚子都难,还说什么忠义之事以及赤血之心,显得有些不自量力了。”
于有俊眯起双眼,他已经退出江湖很多年了,而且这些年间也没有亲身去江湖上走一着,在他眼里,江湖还是那个江湖,一切都没变,特别是见了独孤太乙、陈小刀、林秋风这三位刀剑枪的武林宗师之后,看到了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他们可以刀剑相向,也能并肩对敌,一度让于有俊以为,这个江湖还是有不少生气。
只听马苗又沉吟说道:“我爹那一辈,也就是于叔叔你那个江湖,人人都是侠客,人人都可以仗剑天涯,因为那时候人们没有烦恼,江湖人走到哪里都有江湖人在照顾,书上说的好,‘人之初,性本善’,那时候的侠客重伤或者饿死,总会碰见好心人带到家中疗伤,顺便吃上一碗饱饭,我爹也是走过江湖的人,秉承着你对我好,那我也会对你好的态度,来经营这个小店。”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于叔叔方才应该见到了,那四十匹马上路之后,整条街道顿时人去楼空,不管行人还是店铺都是藏起来或者紧闭大门,除了二位,没人敢管这一档子事。我就不信了,那人满为患的街道之上,没有一个仗剑而行的侠客?”
于有俊点了点头,马苗说的有理,这要是放在十年前,肯定会有不少人出头说话,俗话说“伤人莫拆梁,拆梁伤家墙”,说的就是这么个理儿,就是说你可以把别人怎么怎么样,但是绝不能坏了别人生计,柳绵刚刚的做派就是冲着不让马苗生存来的,可是现在却无一人出头。”
马苗叹了口气,“于叔叔,不是我屈于权贵,而是为了生存,我不得不低头,周围的人全是低着头过活,就算你抬起头,不用权贵来压,周围的人都会把你的脑袋强压下来,这就是现在的一个生存状况,就好比周围都是黑色,就你一个白色,久而久之,你也会被染成黑色,这个天下哪有那么多出淤泥而不染,无非就是自己多多少少有些能耐,而小侄我没有能耐,只能随波逐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