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昚这些日子百无聊赖,或许是突然间少了蒋伦这个可以喝酒联诗的好友,或许是吴婉君的忽冷忽热。长安街上虽然热闹,但在萧昚的眼里,这些都是俗物而已。
或许是诗兴技痒,萧昚突然想到一个还算有趣的地方——鸿渐居。
鸿渐居的三幅对联还在,偌大的一个长安城,竟然就没有才子。萧昚轻叹一声,若不是心有所属,这区区三副对联又岂能难倒他?
萧昚仰头看了三副对联,嗤笑一声抬腿便径直往鸿渐居二楼雅座而去。方才落座,沐聪便笑盈盈地对面而坐。
萧昚惊喜道:“沐聪?怎么会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沐聪笑道:“殿下何不对出那三副对联?钱家三岚软玉在怀,那是何等的温馨,天下才子想都不敢想的事儿。”
萧昚苦笑着道:“沐聪,你就别打趣我了,别人不知道你,难道我还不知道你?你想要对出那肌肤对联不也是轻轻松松?虽然若琳是我妹妹,但我并不介意你多娶三个。”
“得了吧,若琳的性子你会不知道?她怀里的那柄短剑,那可是随时都会要人命的。如果我把你今番这话告诉他,你就不怕她闯到你府上去闹个鸡犬不宁?”
萧昚连忙告饶道:“得了,这事儿到此打住,我可不想惹上她。对了,你今儿怎么有空在这里闲逛?”
沐聪笑着说道:“许久不见殿下,见你孤身至此,定是心中烦忧。想寻你饮几杯酒,却没想到你进了茶馆。”
萧昚却道:“你要与我对饮?难道茶馆就不能饮酒吗?茶是君子,酒也是君子,君子岂有不同一堂之理?”
萧昚连忙唤来店小二,指明要饮酒,那店小二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样,还说着什么这里是茶馆,不是酒馆,所以不卖酒之类的说辞。
又唤来掌柜的,也是得到同样的答案。萧昚不禁有些微怒,而沐聪却笑得前仰后合。
正欲败兴而走的时候,东面暖阁之中款款而来一位仙子。素色的长裙,高挽的发髻,轻移莲步,每一步都婀娜万千。
那仙子左手端着酒杯,右手提着一壶酒,徐徐放置桌上。长衣带风,拂面而过的是一缕幽香,这种幽香竟然和萧若琳身上的一样,是兰花儿的香味,还是君子兰。
仙子轻启朱唇道:“茶为涤烦子,酒是忘忧君,同为君子所好,当然也同为君子所设。”
声音宛转悠扬,恰似天外之音,听在耳朵里,一阵酥麻。
萧昚痴痴呆呆,觉得天下怎会有这等美人。
沐聪道:“早就听说钱家三岚美艳无双,才情更是天下一绝,敢问姑娘是哪一兰?”
仙子一边给两位倒酒,一边浅笑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公子以为小女子应该是哪一兰?”
沐聪笑道:“姑娘的确是好文采,只不过此幽幽非彼呦呦。姑娘之十八相送,谁化精彩双蝶莫非也是在等待有缘人么?”
沐聪一语就听明白,这仙子不是别人,正是钱家三岚之首,钱幽岚。
萧昚拾起酒杯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可饮一杯无?此酒酒香清雅,但不知是什么酒?”
钱幽岚示意沐聪和萧昚道:“二位公子不妨轻呷一口,然后猜猜这是什么酒。若是猜中者当再饮一杯,若是没有猜中,那罚一首诗如何?”
沐聪面露难色,这喝酒他不是内行,写诗也更不是内行。不过如今既然是兴起,那他也不能败了这雅兴。
萧昚则哈哈笑道:“好好好,不论能不能猜出,这酒喝的就越来越有味道了。姑娘蕙质兰心,还能想出如此绝妙的酒令,果然名不虚传啊!”
钱幽岚挥了挥手,身后又一个丫鬟怀抱一琵琶上来。
“小女子也不白听二位公子的佳作,一定以曲相陪。”
沐聪笑道:“这么说,姑娘是觉得我们两位猜不出这是什么酒了?如此我倒是真的要尝尝了。”
沐聪轻拾酒杯,浅浅地酌了一口,顿觉甘甜入味。酒入喉中,像是一柄利剑猛然插入。然而再细细品味,又有一股微微的酸甜,像是梅子酒,又不像是梅子酒。
萧昚直勾勾盯着沐聪,眼神早就说话了,仿佛是在问:这是什么酒?随即又仿佛是在嘲笑:就你能喝出这是什么酒?除了我,谁有这能耐?
而钱幽岚却早已调好琴弦,酥手翻动之间,一曲将军令如气贯山河从琴弦出奔涌而出。
沐聪摇摇头,沉吟片刻便作诗一首。
“一柄将军剑,长驱纵马忽。纵横沙卷地,了却敌滩涂。”
诗毕,恰逢曲也尽。
轮到萧昚时,萧昚一饮而尽,烈酒穿喉而过。再细细品味,又有幽香阵阵,像雾像雨又像风,绵柔又凛冽。
沐聪没有问萧昚是不是猜出了什么酒,倒是钱幽岚曲调再起。这回却不是别的曲子,而是一曲春江花月夜。
萧昚轻轻放下酒杯吟唱道:“一卷诗书酒未酣,菱歌慢曲伴幽兰。呢喃欲语朱唇上,寸寸相思缕缕残。”
这回又是诗毕曲终。
钱幽岚葱葱玉手轻轻压在琴弦上,莞尔一笑道:“这位公子五绝中尽是沙场厮杀,了却功名之事,看来是为文武双全的武将。而这位公子七绝中尽是相思之意,但不知是谁家的姑娘有如此的殊遇,能得公子青睐。”
沐聪笑而不语。
萧昚却道:“姑娘不闻我诗中菱歌慢曲伴幽兰么?”
琴声悠扬,更兼两位公子哥儿诗境奔放优雅,一时间三人的周围围上了一层层的才子佳人作为看客,精彩之时还不忘鼓掌欢呼。
钱幽岚淡淡笑道:“公子要伴幽兰,小女子理应荣幸万分。只是公子相思之人不是我,这也只能抱憾终身了。”
三人就这样一人一杯酒,一首诗,钱幽岚更是每一首诗一曲不同的曲子。萧昚诗兴酒兴大发,沐聪也难得有如此的闲暇,只是二人始终猜不出是什么酒。
就这样,二人喝到太阳西斜,看客们都已经去尽,直到酩酊大醉,才作罢。
离去之时,还相约来日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