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赵佶的学问
隔壁的酒楼,原本非常痛恨高衙内和他的纨绔们过来捣乱。但是如今,却相当纵容。左右福记酒楼开业后,他的酒楼就开始门可罗雀。
但他甚至都不敢多说点什么!不谈福记的背景那类没营养的话题,只说那年的石狮子,就曾让他吃尽了苦头。后来若是猜不出高子羽的手笔,酒楼的掌柜就算白活了。
在他的梦里,他最少用过一千种法子折磨过高子羽,但他绝不会在梦醒后尝试去行动。甚至见到高子羽时,他还要挂着善意的微笑打个招呼。
要说福记想要在汴京开酒楼、开超市、开钱庄?按说都要经过他们所在的行会批准,缴纳不菲的会费才行。但是在福记这里,却难不倒它。
柔福帝姬的身份,就是挡箭牌。福记酒楼、超市的入会费,也只是比较孙二娘的包子铺去征收。见怪不怪的,汴京的生意人,都是这个样子。
都按照官府的节奏走?汴京城里就不可能还有商人忙碌!
“武松啊,这孙子挂上去几次了?”
“也不多啊,一天一次,这才三十六次呢。”
“嗯嗯,咱们打个赌,你就挂不到六十次。不是你手软了,就该他胆寒了,或者干脆就被你折磨死了。信不信武松?”
“拉倒吧,好歹这孙子也在海州呆了两年,哪有那么娇嫩?俺偏要挂他六十一次。”
武松才不怕关扑这些事,哪怕他在安公子这里经常输的底子裤皆无。
看到孙成财的倨傲不逊,赵楷连连慨叹。这孙子只是在靖海忠义社里混了两年,烂的不能再烂的纨绔。如今就能有这样的狠决,哪怕面对武松都敢死战不退?
若是北伐时候,西军手里也有这个安兆铭和他的靖海忠义社在,哪怕没法解决燕京的问题,或许总能解决大军后撤的问题。
郭药师和杨可世已经打进燕京城了,可是负责接应的刘光世,却带着他的七千人马迟迟不敢突进?自然,燕京城里的异常抵抗让人狐疑,但也不是他刘光世改变军略的理由。
还不如让那个泼韩五去呢!可是这等好事,却又轮不到他泼韩五。赵楷有些泄气,轮不到泼韩五的事情,难道就能轮到他安兆铭了?
不过是后撤时候,多一支还肯听军令的断后军队,少些损失而已。但是拿不下燕京城,那是什么损失都无法弥补的过错。金国开始万般轻视大宋,大宋也已经士气全无。
嗯嗯,也不对。其实北伐军里是有靖海忠义军的,宋江的千人队,泼韩五的三千人,都藏着靖海军的人马。这些人马本身,也的确都很有胆色。
奈何,身边人都跑光了,他们又能如何?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金主鄙夷刘延庆,那是人家一下子就看准了这个人,不行。
可刘延庆,却是凭借河湟的军功得名!一场场厮杀下来,一步步升上来的军中厮杀汉,他的那些军功也绝无花假,怎么就一下子不成了?
赵楷醉心北伐,可他毕竟没有亲临北伐。对于父皇赵佶的那些军略谋算,老实说,事前他也认为高绝深邃,然而结果却是战败了!
谋算再多,终究还要敢于亮刀子才行。为什么好好的西军忽然就不敢亮刀子?赵楷也曾思谋良久,却始终没有找到答案。
“兆铭的意思,接下来是要把心思用在科举上?嗯嗯,是有点晚,冬至前就要开考了。你却还在整日忙活这些阿堵物的事情,学业上可真危险呢。
小王倒是对科举有些见地,却也没有多少机会和你细说这些。不过小王这口袋里,却有个人,也许可以帮你一二。秘书监的著作郎宋应辰,没听说过?
不妨事,明日小王请他过来与安公子见见,这宋某就是每天汇编日历事,事情不多,很清闲。当然他的家底子也不富裕,兆铭却不差这些阿堵物。嗯嗯,包你有好处的!”
赵楷说话间颇有深意。安宁恍惚一下,宣和六年的科举,貌似录了八九百进士,号称大宋史上最大规模取士。那个宋应辰?却是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个考官名字!
甚至主考官就是因为多出来的这个宋应辰的名字喜庆,这才遍论考官说,宋者国号,而名为应辰,必造化之中者。吩咐考校之际,不可不谨,不要漏了才学之士。
自己算不算的上才学之士?应该算。
可是这一届的考生有五万多人呢,录了八百五十人,还要有五万人落选。然而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落选了,不然后面的事可就难办了。
当下殷勤谢过赵楷,次日就约了人过来打个招呼。这位宋应辰究竟是人是鬼还是神仙福星,史书上传的颇多诡异,安宁也是惴惴不安。
“官家一向重运气学说,他主持编修的《圣济总录》,便要置运气于卷首。重和元年,官家以《黄帝内经》为试,取五运六气,出制策问如何“财成其道,使之适平?”
是次,郓王以下七百八十三人赐及第出身。只是那年考官取的状元却是郓王,为免世人议论,官家不欲令郓王尊魁,就以榜眼王昂代为状元郎。
宣和三年,上御集英殿试礼部奏名进士,内出制策言变法诸事,而求之于道。问 “损益、革新”诸务。是次得何涣以下六百三十人,赐及第出身。”
秘书监著作郎宋应辰对大宋科举的内幕事情,果然门清。
听着他慢腾腾讲述重和、宣和年间的科举试题分析。安宁半眯缝着眼睛想着,重和元年的科举制策,却是曾经逼反过梁山泊的城西括田所的源头所在?
政和初年,内侍杨戬在汝州置稻田务,本来是个查验地方豪强鲸吞土地,括捡荒田的营生。宣和初年,继任的内侍李彦又将后苑作﹑营缮所的公田一一并入,改名西城所。
因为这中间的奥妙实在太多,于是西城所渐及于京畿﹑京东﹑河北等路。括取天荒﹑逃田﹑废堤﹑弃堰﹑退滩﹑淤地﹑湖泊等“无主”之地,再交给百姓承佃。
所谓无主之地,就是你拿不出地契的土地便算无主之地,要收归内府所有。所谓承佃,就是先贷给你“青禾钱”,然后秋后俺来收“公田钱”,田亩税赋、青苗本息一并收纳。
赵佶这样做的目的,其一是想要抑制那些地方豪强们胡乱圈战土地的冲动,使贫者无立足之地。其二却是真要有地方的荒地时,也能安排人捡起来耕作,不要闲散撂荒了土地。
“过者抑之,不及者举之。”就是这么个意思而已。应该说,赵佶的确出于善意。然而赵佶是个艺术家,他很忙的。所以那些青禾钱,究竟给了谁,赵佶无暇去关注。
但是对于地方的胥吏们而言,这个制策的诱惑和漏洞就太大了。甚至后来,一切民间良田都要指为天荒。到了那个时候,往往一县之地,都会被他们“括田”起来。
而对于京东﹑河北的地方豪强而言,当初自己家怎么圈占了这些地,已经记不得了。但是如今就是俺家的地,这都耕作百十年了,怎能因为一纸地契缺失就要变成官家的?
燕赵多豪杰啊!地方纷纷以公田法克剥太甚,盗匪蜂拥而起,宋江就是那时候起事的。
赵佶从未认真思考过,要干成这种事,那一定要做到组织严密,舆论充足。最重要的是,一定、一定要有大军在旁边看场子的!怎么可能靠几个胥吏、内侍去摆平?
赵佶的科举制策所问,也只是损有余而补不足,使财成其道,辅相其宜,而和同无间的大道?但是到了下面太监、胥吏手的里,就变成了他们强取豪夺,灭门破产的发财盛宴!
以后海州的地盘大了,这些事也要特别小心才对。说到底,还是吏治、监督的问题。
其一就是要不断整风,树立好的吏治风气。
其二就是监督,层层监督,往死里监督才行。
宣和三年的时候,赵佶显然也察觉了吏治的问题,他不但看到旧法的危害,也看到新法的不足。眼看大宋乱象频出,所以他才急着思考如何去修补新法,因革损益的办法。
“故庠序之教虽广,而士风凋丧。理财之术益多,而国用匮乏。务农重谷,而饥馑荐臻。禁奸戢暴,而盗贼多有。
比诏有司,稍抑浮伪,事有弗利于时,弗便于民者,一切更张之,悉遵熙、丰之旧矣。
盖可则因,否则革,权时之宜也,揆之于道,固无损益。然当务之为急,则因革损益,其在今日乎?”
原来,特喵的赵佶也是个乌鸦嘴啊?就在这次科举后,东南大乱、北伐惨败,大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滑入深渊,而赵佶却束手无策?
嗯嗯,所以海州特区的默许存在,便是他的“权时之宜也”?
这倒是意外的便宜。不过赵佶画出来的底线也很清楚,“揆之于道,固无损益”。不能扯旗子吃他的早饭,更不能损了他的利益、掏他的钱包?
切!金国人可不管这些,过两年老赵你就知道了。还钱包呢?底子裤都被人扒走啦。
如果单纯说赵佶的见识,其实很超前。他认为天下大道是一定的,但是不同时期却要有不同应对法子。什么五气六运七星八极,那些都是大道的表象,这都是宗师级别的学问。
不过这些题目?安宁总觉得怪怪的的感觉。这是不想让那些一心只读圣贤书,满怀忠义信念的儒家学子出头入仕的意思?
难怪后世儒家,会那样痛恨、作践他赵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