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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天命无缘又如何

小妖娆 月亮霸 6981 2021-11-30 11:25

  天牢。

  一方极大的无形空间,四角各有白光流泻,游走于四面。

  而那无形枷锁之中,正斜斜靠着一个身影,墨紫色的锦衣上,衣角斜斜向上遍绣着朵朵的扶桑花样,疏被星状倒端圆的玫瑰红,因为浸染了浴血的殷红,更是妖邪的无可比拟。

  只是那一张面容,五官眉眼至冶的浓郁,肤色,却是白皙的仿若透明。

  浓如鸦翅一般的纤长睫羽轻轻阖着,沉珏靠着背后的那一道枷锁之壁,似乎是失了气力,懒懒地睁不开眼。

  周围,偌大的虚无之境,竟然没有什么天兵天将看守。

  也是,这天牢,一向都派不上什么用处,乃布了封锁,一直都未解除,沉珏已经负伤,根本就没有能逃脱之力,自然也用不上什么重兵把守。

  “咳咳—”——

  沉珏低低地咳了几声,绯色的唇瓣边,又溢出丝丝殷红来。

  并未睁眼,沉珏依旧懒懒靠着,只是伸出纤白如玉的指尖,将那嘴角处的殷红缓缓拭去。

  只是那殷红,仿佛拭不尽一般,顺着下颔滑落,将那纤白如玉的指尖都染上红色。

  好在只持续了片刻功夫,那溢出的殷红,终于又不那么嚣张安分了下去。

  只是那一张妖华无双的面容,更是添了一分素白。

  倏地,那原本阖上的眸子,纤长华美的睫羽猛地一抬,沉珏背靠着身后的枷锁,白皙透明却是丝毫无损,那一双妖异紫眸里的粲然芳华,如同被点燃的焰火一般,一瞬间又绚烂起来,皆是光亮至美。

  只因面前三丈开外的那一处,隐隐地,现出了一个娇小的身影来。

  是她,来了啊。

  “夙夙。”

  沉珏动了动唇,亦或是失了气力,亦或是那枷锁阻隔,偌大的虚无之境,却是并没有传出来,但夙堇,却还是知道,那绯红至冶的薄唇里,吐出的,就是那两个字音。

  垂下睫羽,不去看那一道幽幽娆娆的眸子,夙堇站定,食指掐出一朵炫红的九重葛,抬手一挥,那四角流泻的白光,仿若被滞住一般冷凝在原处。

  “夙夙。”

  又是低低的一声,这一次,却是没了阻隔,在那一方天地间响了起来。

  还是很熟悉,很好听,低沉醇厚,似泛着丝丝酒香的上好佳酿,只是多了一抹独特的妖冶气息。

  夙堇的眼眶,顷刻间,便红了下来。

  “你是不是疯了?!—”夙堇倏地抬起眸来,泛红的水眸紧紧盯住沉珏,如同一只发狂的小兽,低吼出声。

  “嗯。”沉珏却是抿唇一笑,浓重的眉眼弯出了一个极浅的弧度,白的接近透明的面容,竟然少了一分平日里那带刺的张扬。

  心念成魔,无所谓疯与否。

  夙堇的发狠,一下子,便湮灭了下来。

  那原本压下去的泪意,似汹涌起来,将所有的情绪淹没,只在眼角汇成颗颗晶莹的泪珠落下来。

  夙堇伸出手去,胡乱地抹着眼睛,也不知道想说些什么,只喃喃地唤着:“阿珏。”

  沉珏睫羽一颤,潋滟紫眸间隐隐有光亮汇聚,而后从眼尾溢出,缓缓流泻,在那绯色娆娆的薄唇间,抿出个不浓不浅的弧度来:“吾在。”

  夙堇抹了把眼睛,刚一抬步欲往前靠近,却是被那反噬的力道,生生逼得倒退了一步。

  眼底一凝,夙堇掌心一拢,运起一成的神力,身形一动,对着那道无形的封锁猛一出手。

  巨大的力道袭来,夙堇来不及撤手,只觉得被迎面的气息狠狠一撞,向后倒退了好几步堪堪才稳住身形。

  “咳—”

  夙堇低咳一声,压下胸腔处翻涌的血气之意,看着似有一道无形屏障阻着的身前,眸色变得深邃起来。

  结界封锁,若是想破,似乎有些难度。

  沉珏斜斜靠着,面色一变,单手撑着地面,动了动唇似是想说些什么:“夙夙,不要——”

  不要逞强,不要管他。

  夙堇猜,沉珏他的话,一定是想说这个,但是,她却并不想听。

  从她踏进天牢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疯了。

  你看,我也疯了,所以,阿珏,我来救你好不好?——

  巴掌大的小脸上,染上一抹坚毅,夙堇倏地抬起手来,指尖为刃,毫不犹豫地在掌心处一划,顷刻间,便有一条鲜红的血线溢了出来。

  下一瞬,那血线,似有生命一般,环飞着浓郁的炫红光芒,夙堇猛一挥手,在身前虚化了一个十字,而后重新对着那封锁,掠了过来。

  “嘭!—”

  相护撞击的波动之声,紧接着,那十字血线,对上那缓缓游走的白光,却是占了上风一般地压了过来。

  夙堇落地,见着那四角处已被吞噬的白光,知道封锁已破,这才放下心来,脚尖一点,又落于沉珏的身前。

  弯下身去,夙堇小心翼翼地探出手去,似怕弄疼了沉珏一般,只轻轻地落于沉珏的手臂处,准备将他搀扶起来。

  沉珏却是偏过头去,精致的下颔线条优美,还有着半干的淡淡血痕,低声开口:“私放妖魔,你会如何?”

  夙堇的动作一滞,清浅的呼吸间,对于沉珏的心思,便已了然。

  “不会如何。”夙堇抿嘴一笑,似乎又恢复了往日那般,眉眼弯弯似新月。

  沉珏默然,却是睫羽一划,阖上了眼睛,纤长的睫羽在那过分苍白的面容上,投下些许暗影。

  夙堇垂下睫羽,看着身前那一张透明的仿若下一秒就会消散不见的面容,声音低到仿佛快要融进尘埃间:“若是不走,你又知你会如何?。”

  他当然知,天国对妖魔的戒令——犯之,必诛杀。

  沉珏依旧毫无动作,狼狈如他,周身妖邪艶华的气息却是依旧如故。

  一如,初见的那一般,仿若开在水里的那一朵凤凰木。

  真的,一如初见,无比勾魂摄魄。

  你看你就是这样,所以我才,没办法躲开啊——

  下一瞬,夙堇心念一动,炫红的神力包裹住沉珏,不去看那一道无尽芳华的紫眸,径直带着他,出了天牢而去。

  从天牢出来,夙堇并未耽搁,直接运着神力,直直地朝那百里梨花的天门处而去。

  天牢封锁被破,波动之意虽然被夙堇压下,极其轻微,却还是会传到另一处驻守的天兵天将那边。

  夙堇带着沉珏,不过刚刚出了天牢,掠出不长不短的一段距离,身后,就隐隐传来了冷然的气息之意。

  眼见着已经快要及至那百里梨花林,面前,却是倏地多了一排银白色盔甲的天兵天将。

  “浅至上神,请勿为难吾等!—”为首的一位兵将,面色肃冷,知道夙堇的身份,只隔着距离对着夙堇开口。

  夙堇神色一冷,眉尖的九重葛花印炫红得逼人,眸色跟着一变:“让开!”

  “烦请浅至上神,勿糊涂行事!—”那兵将神色一凛,又沉下身去,复又开口了一句。

  此乃天皇下令看押之魔,若是被私放,那就是他们的渎职。

  一排排阻挡的天兵天将,丝毫没有,让出路来的意思。

  菱花小嘴一抿,夙堇倏地出手,掌心跳跃着丝丝炫红神力,朝着那阻拦的天兵天将而去。

  眼见着夙堇出手,银白色光亮一闪,一众天兵天将跟着对了上来。

  夙堇天资聪颖,如今更是飞升上神,对上那一众天兵天将,并不会落于下风。

  只是,她无意过多纠缠,也无意伤了他们,只顷刻间神力大盛,恰似狂风扫落叶一般,将那涌上来的天兵天将扫至一边。

  三千青丝,跟着在风中凌乱地飘舞着,夙堇眼眸一凝,眉眼间皆是坚毅,带着沉珏从让出路来的半空中,直直地飞身而去。

  眼见着已然及至那茫茫白的虚无之境,夙堇眸间一喜,身下的动作更是加快了一分。

  快了,到了天门,沉珏便可以,逃下去了——

  一道金光,猝不及防地,在天门处迸裂开来。

  夙堇心下一紧,被那金光一阻,再不得往前半分,只撑着沉珏,停了下来。

  遥遥而立的另一边,一众天兵天将的中心,赫然是一身赤金色冕袍的天皇夙天。

  只是此时此刻,那张与夙堇三分相似的面容上,却是遍布着沉郁的怒气,周身皆是冷然的气息。

  夙堇垂下眸子,紧紧地撑着沉珏,让他倚着自己不至于倒下去。

  “夙堇,过来!—”夙天背着手,看着那一方的夙堇,怒声开口,眉眼之间,皆是对夙堇毫不掩饰的浓浓失望之色。

  对于夙堇,从来都是寄予厚望的,只是现如今,夙堇的所作所为,着实让他这个天皇,大失所望。

  夙堇白着脸色,从未见过如此愠怒的父上,却依然是固执地不肯松手。

  不,她不能放手,若是放手,沉珏他,就连她都不剩了。

  倚着夙堇的沉珏,连眉眼间都笼着一层过分的白皙,附在夙堇的耳畔边,似是哄着全身都竖起刺来的一只小兽,有些无力,有些轻声地低喃开口:“夙夙,你乖,过去。”

  夙堇丝毫不动,只是抓着沉珏,极为用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护住心爱之物一般。

  夙天眉眼之间的怒意更甚,似是对夙堇已经失望到了极点,厉声开口:“大胆浅至,竟敢私放妖魔!”

  身为天界之皇的威严,容不得,任何谁来挑战。

  即便是血亲之系,也都,不可越。

  话音落下,夙天衣袖一拂,掌心凝出两股浓郁的金线,直直对着夙堇跟沉珏所在的地方而去。

  夙堇面上一惊,下意识地运起神力,只是还来不及抵抗,便被那其中一股浓郁的金线缠绕住,下一瞬,那金线向外一拉,生生地将夙堇跟沉珏分开来。

  夙堇被那金线紧紧困住,一时间,竟是丝毫挣脱不得。

  到底是天皇,一出手,便能压制得夙堇毫无还手之力。

  沉珏同样被那金线向外一拉,悬浮于半空之中,颀长的身形,诡美而又妖华。

  “咳—”沉珏无法稳住身形,只捂着心口看上去摇摇欲坠一般,恰似一朵风中凌乱的浴血之花。

  “父上,父上!—”夙堇慌了神,拼尽了力气挣扎,却依然挣脱不得那金线的束缚。

  金紫色的火焰,跳跃于沉珏的指尖之间,明明很淡,却是映衬得那一张至冶的面容,都仿佛要跟着燃烧一般。

  “诛!—”夙天傲然而立,两掌合拢,运出一团光芒大盛的金球,随即猛一挥手,那金球便直直对着沉珏袭去。

  夙堇一瞬间瞪大眼,被那金线禁锢住的身子,却是终于挣脱了出来。

  只是那金线,满是炫红的血液,看得出来是付出了何等的代价。

  向来澄澈的水眸,已经无声无息地泛上了一抹猩红,夙堇身形提到极致,眉心的那一枚炫红九重葛印,都跟着跳跃着朵朵暗芒。

  夙堇是想出手,替沉珏挡下这致命一击的。

  天皇之怒,沉珏他,无论如何,都是无法承受得起的。

  只是她不知道,就像她要救他一般,他同样,也想竭尽所能护着她,就像,以前那般。

  沉珏倏地一动,周身都泛着金紫色的烈焰,连那一头墨发,都从发尾向上,泛着丝丝金紫的火焰,极致绚烂。

  暗紫锦衣一撩,夙堇根本不防,身子被一股力道往后一阻,错开了时间。

  下一瞬,沉珏倏地腾空而起,升至半空之中,背景,皆是一片茫茫的虚无。

  夙堇的心间,一下子,便被一种席卷而来的心慌覆盖。

  那天生至冶的绯色唇瓣,还有接近透明的面容上,诡美艶华的五官,蕴着无尽粲然的紫眸,只淡淡地锁在夙堇的身上,绽开一个深深浅浅的笑来。

  “吾魔君沉珏,今以血全她,自甘灭亡,与她无关。”——

  低低浅浅的一句,还是那般动听,幽幽娆娆,似焦尾鸣筝,又似馥郁醇厚美酒。

  是他错了,伤到她,无论何,皆是他错。

  下一瞬,那一抹颀长满是金紫妖邪气息的身形,不避不退,竟是直直迎上那一团浓郁的光球。

  “砰!—”震天的一声巨响,暗紫撞上金色,带出一缕殷红,漫天的细细碎碎金光,似风扬柳絮一般,飘飞着散了下来。

  夙堇的视线,落于那半空中旋旋而下,透着支离破碎之意,却依然不减无可比拟妖华至美的身形。

  夙堇轻颤着身子,脚尖一点,接住了那轻的仿佛不存在的身影。

  明明很轻,就像没什么重量的棉花糖一般,夙堇却还是,抱着沉珏跌倒在地。

  纤长的睫羽,很黑,不像她的一般微翘,紧紧闭着,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只是原本浓郁的五官眉眼,都变得有些透明起来。

  夙堇抱着沉珏,也没有哭,只是眉眼弯弯,一句又一句地轻声唤着,似怕吓着了怀中的沉珏一般。

  “阿珏,阿珏,”——

  你看我都没有像这样将你抱在怀里过,你看我都在跟你撒娇了,你看我都在哄你了。

  所以啊,别睡了好不好。

  我饿了,想吃糖炒栗子,要你给我剥,还想去荡秋千,快些起来,不能睡了。

  不然,我会生气的啊,是真的,会不理你了。

  夙堇伸出手去,似是想抚一抚沉珏的发顶,学着他之前做过的那般。

  只是那伸出去的小手,终是落了空。

  下一瞬,已经接近透明的沉珏,却是光芒一黯,似陨落的星辰,似飘过的流星,似化掉的积雪,什么都没有留下,就这么,化为了虚无。

  元形俱灭,不复存在。

  夙堇的动作一滞,而后,又缓缓放下了手,原本跌坐在地的身子,却是并不曾起来。

  “父上,您,可是满意了?—”夙堇抬起眸来,没有泪意,也没有焦距,对着另一侧遥遥而立的夙天,轻轻柔柔地开口问了一句。

  夙天面色一滞,从来都没见过这般模样的夙堇,那相似的眉眼之上,不由地划过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不,他乃天皇,所做之事,从来都是对的。

  “夙堇,跟父上回去!—”夙天唇瓣一抿,看着依旧跌坐在地上的夙堇,肃冷的眉眼就是一蹙。

  夙堇垂下睫羽,看着面前什么都不剩下的地面,仿若失了神失了灵魂的玩偶。

  阿珏,你不能这样啊——

  情这种东西,太重了,你全都留给我,我独自,怎么承受得起?

  却偏偏,一定得是你。

  我本来,就是想躲着你的,以前我就说我会怕啊,怕沉沦,怕坠入深渊,怕万劫不复。

  原来,我最怕的,是没有你。

  夙堇忽地直起身来,对着似乎隔着很远距离的夙天,眉眼一弯:“父上,恕小堇不听话了。”

  夙天神色一怔,似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下一瞬,夙堇周身,竟是从骨子里透出炫红的烈焰,犹如朵朵跳跃着的九重葛,跟眉心那一枚同样跟着燃烧起来的九重葛花印,竟是难得的和谐炫目。

  “不!—”已经猜到夙堇的意图,夙天倏地喝出声来,向来威压霸气的面容上,竟是泛上了一抹不相称的慌乱之意。

  “我浅至,愿以元神之祭,换与他一世情缘!”——

  轻轻浅浅的一句,语调不重,却似蕴着周身所有的气力,回荡于整个偌大的虚无之境。

  那一抹极致炫红的烈焰,不过片刻,便已燃烧殆尽,什么都不曾剩下,就好似,沉珏之前那般。

  修行俱毁,魂飞魄散。

  心已死,何来活?

  阿珏,这一世,他们都说,神魔殊途,天命无缘。

  其实啊,天命有缘如何,天命无缘又如何?

  天命不肯施舍,那便,不求了罢。

  终归,我只相信我们。

  我想,应该会有那么一世,很美好的那一世,我们,是可以一世尽欢颜的。

  所以,我想多等等,等到那一世的到来。

  ——空白的分界线——

  姻缘殿,那极为枝繁叶茂的树下,一袭浅绛色缀桃花纹的长袍,花白的发色与那有神的面容看上去倒是不显突兀,正是月仙落阑。

  刚刚打理了一番这树,现下,看上去更是精致好看。

  落阑直起身子来,停了手上的动作,捶了捶有些酸痛的手臂,满意地看了一眼面前的连理树,这才慢吞吞地转过身去,向着殿内踱去。

  连理树,连理树,两株合抱,根部相连,枝叶相交,相依相抱,互为连理。

  一阵微风吹来,带着那青翠欲滴的枝叶跟着摆动了起来。

  层层叠叠的绿叶之间,却是倏地凭空多了一条红绸丝带,之前明明没有,却又似本该就挂在那里一般。

  颜色很纯粹,是炫红的鲜艳,那上面,隐约可见赫然的五个大字。

  楚烠,水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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