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霓遥遥而笑,“三妹妹如何这般紧张?”
沈安雁粲齿,“我何须紧张?该紧张的不应是你?”
一席话落,沈安雁继靠向隐囊,金光跃其脸上,显露灼灼风华,“还有你房中那丫鬟,是该唯以是问。”
沈安霓不欲以辩,当下便登门而入,刺剌剌落座旁侧,与之平起平视,“不必如此顾左右而言他,如今我过来也不是揪着你那些事,我只是想问我的嫁妆,你准备何时与我?”
轻玲回过神,当下从地上起身,冷冷回道:“二姑娘何须如此紧迫,姐儿既说要与你,定不会少了你。”
“你是个什么东西?”
沈安霓轻渺渺甩个视线,夷光不敛,“敢同我说话?”
沈安雁目光冰凝如刀直刮向沈安霓,“你说此话,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你又有什么立场同我的丫鬟大呼小叫?”
沈安霓被她言辞怼得胸腔俱震,直喘怒气,“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曾经我不识,今日我倒是大开眼界了。”
沈安雁嘴角噙冷,“不必在这儿同我说这些,我听不得,更况你不害怕你如此说下去,我反悔不给你嫁妆?”
“你敢!”
沈安霓拍案怒斥,身子似被激得栗栗然,“你就不怕我将你要潜逃之事公之于众?”
沈安霓眸光一亮,旋即而笑,“比如相告圣上,圣上必得因此赐我黄金千两........”
沈安雁听闻不过一哂,只捏起茶盏朝其吹息一口,“你可以去说,但是你以为圣上会赐你黄金?”
沈安霓一怔,沉脸眈向她,“你这是何意?”
沈安雁捧茶而喝,待一盏茶饮毕,方喟道:“你觉得你拿何身份向圣上讨要恩赏?你与我素来不睦,我如今虽遭圣上囹圄,但我亦蒙圣眷,只要我提出要你陪葬,你觉得圣上不允?又或是,你依照从前,似威胁我那等去威胁圣上........”
语音未讫,寥寥余辞,莫不深意,直叫沈安霓黑了面孔,更咬牙切齿,但仅仅如此,即便那双手已经紧握不松,几欲掐出鲜血,但沈安霓再不敢放肆厥词。
沈安雁见此,将瓷盏撂下,朝沈安霓莞尔一笑,“你大可去试试?”
沈安霓气得浑身觳觫,但她晓得,自己若复从前,兰艾同焚已是最好的结局,更多的可能唯有自己孤陷泥犁。
是而,沈安霓默然半晌,长长闭眸,才方睁眼去看她,“所以,你便是不打算给我嫁妆了?”
沈安雁微挑眉梢,扬起狐疑神色,“我何时说过这等话?”
沈安霓一噎,继而嗫嚅着,“可你不正打算去叔父那儿?你若是去了那儿,如何筹备我的嫁妆?”
沈安雁颔首,似是了解她的心绪。
沈安霓犹自不信,继道:“便是你将周身事务尽交旁人,让他人代劳,我亦不可信他们,谁知他们会不会中饱私囊?”
沈安雁抽空去觑轻玲,见她小脸不红不白,并不将此话当作一回事,心下一直所系之忐忑稍稍减少,继而将视线投向沈安霓。
沈安霓犹觉不察,仍自叙说:“莫不如,你现下便将嫁妆交与我,也省得我提心吊胆,万一嘴瓢了,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称心如意地出城。”
沈安雁眯下眼,迫出凛凛光芒,“你威胁我?”
沈安霓摇首,“我只是以防万一。”
沈安雁见她双目铮铮,言之凿凿,又捧茶呷了一口,才淡淡然道:“我起先便同你说过........在我这里,你没有商量的余地,因为是你有求于我,何况如今此事已由我晓得了,你唯有信我,信轻玲。”
不待沈安霓开口,沈安雁便起身,振了振衣袖,“守你房门的丫鬟太不经事,竟然再次放你出府,我用不得她了,而你在这几日也莫要想着出府,但凡叫我发现你又一丁点妄举,莫说嫁妆,便是你和陈大人的婚事,我也可拆了它。”
沈安霓脸色铁青,却再不敢似方才那等呼喝一声,“你敢”,她只敢瞠目望向沈安雁,顷刻才甩了袖,夺门而出。
沈安雁没有松落一口气,而是叫住轻玲,“再派几人紧盯着她,确认她回了屋中,紧视着她,房门也不准迈出,直到我出府。”
轻玲赶忙应了,想起方才言之种种,纵有千万言语也在此时化作一声喟然,跺脚而去。
如此房中只余下沈安雁,一室沉寂,叫沈安雁刚才那颗紧旋而剧跳的心终于浮现在面容之上,令她神色也颓疲起来。
“我原以为你真不怕。”
容止的声音陡然响起,惊得沈安雁一颤,连忙抬头,“容止?”
随即,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庞浮现巨大喜悦,“可有法子了?”
容止见她方才喜怒不显,如今只因他的出现却如此模样,一时心内杂绪,更想若是叫她过去瞧见沈祁渊惨状,又该如何作态?
思想种种,却不过弹指之间,容止很快沉寂了神色,颔首道:“明日正逢赶集,三姑娘可借出去赶集,带上拂红与你一路,等到人潮涌动,三姑娘便与拂红去成衣铺更换衣裳,到时只消拂红引开那群人,而三姑娘择后门而出。”
沈安雁听闻不由忐忑,“如今京城不似仅有圣上眼线,更有王爷尔等.........”
容止只叫她放心,“成衣铺里会有另外几人与三姑娘更换衣裳,到时三姑娘只需穿着其他衣裳扮作小厮从后门佯装倒污物便可........”
“所以,得劳烦三姑娘忍受恶臭一阵了。”
沈安雁笑笑,“不过恶臭罢了,何以不能忍?我只怕我逃脱不得........”
“三姑娘放心,”容止灼灼望向她,“会如你所愿。”
沈安雁心头一动,遂而和暖一笑,“便借你吉言。”
两相说话,便听屋外橐橐之声,继而衣衽擦踵,槅扇被咚咚敲响,“姐儿。”
待到眼前人影不再,沈安雁才方整了衣衫让进,“何事?”
山彤抚着额上巨汗,“衙门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