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太太满脸烂泥扶不上墙的神情,“你傻啊,这女的记不得了,你还不趁机说她是你媳妇,不然你每日每夜守在她床边把她救了回来,你就甘心看着她走?
王富贵嗫嚅了须臾。
王老太太看他这副模样颇为气愤,“你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你也该为你大哥考虑吧,跛脚跛了这么十几年了,干啥啥不行,也讨不了媳妇,你就这么甘心让他绝了后?”
王富贵颇为泄气地咬牙,“娘,我不是不管大哥,大哥从小对我那么好........但是你也不能骗那女的吧........再说了,你看那女的........她的气质根本不像寻常人家的,要是被找到了,是要抓进官府的。”
“你说得恁般黑人!”
王老太太不以为意地翻了白眼,“我们这旮旯莫要说被人晓得,就算被人晓得这么穷乡僻壤的,哪个愿意进来,也不嫌脏了自己脚.......”
说着,王老太太看到王富贵还是踯躅模样,眉头紧蹙成‘川’字,“再说了,这个女娃子能从那么高的悬崖掉进来,又穿着个男子的衣服,你觉得她家里人会找她?说不定就是家里人不要她了........”
王富贵不可置信,瞠目结舌,“这,这么好看的.......”
见自己说了半天,王富贵还不上道,王老太太虎眼一瞪,“算了算了,你不说,我去说,我就说她是你大哥的媳妇.........”
说着,浑圆的身躯一扭,甩出蛮横的气势,吓得王富贵连忙拉住她,“别别别,娘,我去说,我去说。”
“对了哟!”王老太太心满意足,那张老脸上因笑甩出十几道褶皱,“你也不要怪娘,娘也是为你考虑,再说了,你替她换药时,不也看了她身子嘛!”
王富贵没反应过来,“我没有......我是叫那隔壁.......”
王老太太却不等他说,直顾将他往门里推,“听好了,就跟她这么说........你看了她身子,你觉得她还跟不跟你。”
“这,这不是强迫人嘛........”
王富贵的声音湮没在门开合的嘎吱声,他回首一顾,见女子端坐在床上,虽盖着发霉的被衾,靠着陈腐的木材,但金光射进来照在那张莹白如玉的脸庞上,如同谪仙一般,令王富贵不由愣住.......
女子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王富贵如此模样不禁拧了拧眉,“怎得了?”
王富贵连忙摇头,“没,没怎么........”
囫囵了一阵,王富贵才鼓起勇气走到床边,却自惭形秽面对那副绝美容颜,只低头问道:“你好些了没啊?”
女子点了点头,目光瞬了瞬,仿佛月光洒在湖泊上,荡出破碎的光,“我想问一问........你们是在何处寻到的我?”
王富贵抬起头,对上那似天光一般粲然的眸子,好像所有的事物在碰上这等光时都会逼仄出所有的暗影........王富贵亦不例外,他狠狠咬了牙,“是那山坡上........”
女子神情有些微茫,“那为何刚刚那老妇人叫我媳妇?”
王富贵眉宇低敛,又道:“你是我媳妇........”
女子诧异道:“我如何会是你媳妇,我若是你媳妇,你怎会自我醒来就开口不叫我名字.........”
王富贵被如此质问逼得面红耳赤,扯了扯嘴角,“我只是想这样会不会叫你想起什么,毕竟几年前捡你回来,你就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也如此,你就呆在这里成了我媳妇.......”
正说着,王富贵低头看到那双纤长似玉琢的手耷拉在被衾往,被天光一晒,那周边皆生了光,好看得令他惊心动魄........更令他不住回想王老太太的话。
若是此刻放任她走,自己如何还能找到如此天仙似的媳妇?
恶向胆边生大抵就是如此形容。
那王富贵素来憨厚老实,但没有人至善至纯........是以,王富贵蓦地伸手抓住女子的手,“所以我们就叫你王翠花,我们都结婚好多年了........”
女子被他举动骇得直想将手抽出来,“你,你做甚?”
王富贵却将手握紧了,像是榫卯般嵌着女子的手,嘴角也展露出与从前不甚相同的狠意,“我是在给你看,你平常会和我做的事........”
女子见他狰狞面孔,满心腔的寒意直涌向四肢百骸,面色也忍不住发白,但她还是稳住了心神,将语气尽量放平缓,“你且慢着,慢着.......我才醒来,受不住这么的........”
王富贵听到她如此说,才忽觉自己过了分,却还是不放开手,只是语气稍稍平复了下,“这下你相信了吗?”
女子眸光闪过一道暗光,面上却笑,“可是为何,我这次受了伤?我若是媳妇.......”
王富贵抢道:“这次是你执意要去你坠落的山崖去看看,想说恢复记忆,我拗不过你,这才叫你去,谁曾想,你才到山脚,就被人射中了。”
女子道原来如此,却又欲发问,没曾想门一下被人豁开,袒露出刺目的光。
王老太太用那肥大的身躯挡住,老脸挂满了笑,眼色颇为诘责地看向王富贵,“你媳妇才刚刚醒来,你就拉着她说过去说过来,就那么多悄悄话非要赶着这个时候说嘛?”
王富贵颇为害羞地搔了掻脑袋,直喝了声,“娘........”
老太太却转过脸看向女子,“媳妇,你且好好休息,有啥要问的都等到伤好了再说........”
也不等女子答话,王老太太便走过来扶着女子躺回了床,将发霉的被衾往她身上一盖,“你先睡........富贵啊,我和你有话要说。”
说着王老太太便拉着王富贵往外走。
随着‘砰’的一声,那门将所有的喧嚣都关在了外面,而门内只留下怔怔看着那破败屋顶的女子。
而那双手抚着被衾,感受着上面粗粝的线条,眉峰不由一蹙,心道:不对,我从未住在过这里,这里的被衾味道如此难闻,我根本不觉得习惯,还有这周遭陈设,我根本没有一丁点熟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