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雁正将棺抬进院子,打点好了之后,便看着沈方睿携着一众人等气势汹汹地走来,“三妹妹,好生威武,祖母过身,竟不叫我们看一眼,自个儿将这些身后事包办了。“
沈安雁恨透了沈方睿,不想同他多费些口舌,眼皮子抬都未抬,“怎得,缓过劲来了?所以找我又争起来了?”
有下人过来,瞧见剑拔弩张的气势不由瑟缩地退了一步。
沈安雁却唤了她过来,“何事?”
沈方睿气愤不已,可是望着幽幽灯火,棺材残影,不由得心里犯怵,说出来的话也未由得没了底气,“我同你说话,你装听不见是什么意思?”
“大爷说来说去不过就那么几句话,为的不过是这沈侯府的当家之位罢了,我有必要再听?”
沈安雁抬起眼帘,露出她毫无波澜的瞳仁,“再则,现下最主要的事是祖母的身后事,我也听不进去旁的。”
说着沈安雁缓缓勾起一抹笑,这是她这几日来唯一一次笑,可是如此令人心底胆寒。
“我忘记了,大爷都能手刃亲人,又何须顾及这等子场面事。”
四处的下人恨不得掩住耳朵,尖叫着跑,三姑娘倒其次,甚少见她残害过下人,可大爷不一样,非打即骂,稍微恼了点,便是裹个草席横死街头的结局。
果然沈方睿望向下人的眼神阴鸷起来,“三妹妹好生口才,公然颠倒是非,还说如今最主要的事是祖母身后事,但是你字字句句无外乎关于沈侯府当家之位。”
沈安雁听得发笑,心里却愈发冷,目不转睛着沈方睿,“祖母尸骨未寒,大爷便能说出这番话,我确实佩服。”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未加任何言辞可就是令沈方睿脸色都变了。
沈安吢暗道扶不上墙的烂泥,连忙从暗处走出,道:“三妹妹这话倒是怪哉,我们只是气愤三妹妹为何霸占着祖母灵堂,让我们瞧都不能瞧,怎到你口中竟成了其他的事?再则........三妹妹又怎说大爷手刃亲人?我们分明看着祖母是听到了三妹妹的事怒急攻心才......”
沈安吢掖着眼角,盈盈秋波似泪光,似乎极为悲痛,“这些暂且不谈,我们虽是庶出,也不及三妹妹是沈侯府作主中馈之人,但那里面躺着的至少是我们的祖母,为何我们一眼都不能瞧?”
这番话说得分外有水平,言里话外不外乎是沈安雁趁着主中馈的便利与自己行了个便利,以掩自己气死了祖母的罪名。
沈安雁不想同他们争辩,只是低头对着暗自交递眼神的杠夫们吩咐道:“暂且回去罢,记得方才叮嘱你们的事。”
可是这样子的沉默不代表默认,或者是心中有愧所以不敢反驳。
杠夫们心头各异,表面应和着,却揣着疑惑夺门而出。
沈方睿则气恼不过,顿足喝道:“沈安雁你欺人太甚!”说着便要强闯灵堂。
沈安雁正欲上前,沈安吢却当面堵着,“三妹妹,做人不可太自私,也不可太贪婪。”
天色漆黑,唯有素白的灯笼在院子里飘飘渺渺,悬在头上仿佛游魂,照在众人的脸上。
沈安雁看着沈安吢那张淡定从容的脸,还有那双常年未曾有过情绪的眼睛,心中凄惶又愤慨。
沈安吢看着沈祁渊同自己在一起会气怒,会嫉妒,可是祖母过身,都一点未曾见过伤心。
沈方睿这样的纨绔都还留下几滴虚伪的眼泪,她呢?或许还会躲在无人之处捂嘴偷笑罢。
沈安雁深吸了一口气,“这句话我回敬你,也希望你懂得,不是你的东西,也不要强求。”
这句话让沈安吢气恨起来,丹蔻的手指紧攥着,一如她嫉妒的面孔,“三妹妹,有些时候,你尚且把握在手心的东西也并不一定是你的,它可能只是短暂的停留在你身边罢了。”
争执期间,那厢沈方睿已挥开了轻玲蓝实往里奔去。
几人倒地的吃痛声将沈安雁叫了过来,沈安吢却看着沈安雁焦急的面容,心底起疑,“三妹妹,你作何这般拦我们?”
沈安雁回过头,蝶翅一般的睫毛挡住她的眼神,“我说了,你们没有脸去拜见祖母。”
“大姐姐,大爷,三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淡淡的一声从身后传来,是沈安霓的声音。
沈安雁回过头,听到沈安吢不冷不热地叫了一声,“二妹妹。”
沈安霓却未曾施舍她一记眼神,而是直笃笃地看着沈安雁,“三姑娘,你为何不让大爷他们进去,他们就算如何气恼了你,但也不至于连祖母最后一面都不能见不是?”
沈安吢听着这话觉着奇怪,但还是顺着沈安霓的话,期期艾艾地说下去,“二妹妹当时不在,是以不知到底出了何事,当时顾姨娘为二妹妹的事同三妹妹争执起来,那沈媒娘口不择言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叫祖母一时........”
“既是如此,又何关大姐姐大爷的事,三姑娘不该拦着,到底于礼不合。”
沈安霓蠕动着苍白干燥的嘴,一席话叫沈安吢还未熨帖,便听她又道:“应该将那沈媒娘五花大绑去官府,冠以构陷沈侯府嫡女,气死二品诰命夫人的罪名才是。”
沈安吢脸色一僵。
沈安雁则看着沈安霓,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那厢的沈方睿则是怒吼着,又一脚将人踢在了地上。
“王嬷嬷!”
沈安雁回过头,眼神剧裂,“沈方睿!这是伺候祖母几十年的王嬷嬷,你竟敢踢她。”
沈方睿气急了哪里还顾得上谁,只红着眼怒气冲冲地道:“恁她是谁,挡着我路的都打。”
沈安雁赶上去扶起王嬷嬷,冷冷看着沈方睿,“你将祖母害死还不够,你竟还想踢死王嬷嬷吗?”
沈方睿在她的眼神里瑟缩了一下,可是对上沈安吢的眸子,又来了底气,梗着脖子怒吼:“不过个下人罢了,有何不能踢的?叫我做了沈侯府当家的,我找了牙婆子把她打发卖了都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