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是开国名将曹彬之后。
而曹彬,则是北宋开国的第一功臣。
虽然他的名字,比起微星霍去病来说,或许没有那么多光芒。
但他在赵匡胤的麾下,先后平灭后蜀、征伐北汉、砥定江南,可以说一半的宋朝江山是他打出来的。
而且他还辅佐太祖、太宗、真宗三朝,在朝廷当中留下了极深的政治遗泽。
由此,他的儿子们在他去世之后,很快的就登上了历史舞台。
虽然才华参差不齐,但最终还是出了些能拿得出手的人物。
比如说,曹彬的第四个儿子曹玮,就曾经在面对吐蕃人的时候,打出了赫赫声威的三都谷之战。
而此时,他的官职是昭武军节度使、知天雄军。
此处的节度使,并不是唐末五代藩镇割据之时的一方军阀,而只是宋朝的一种寄禄官阶。
只是这种官阶,已经达到了武官训练的最高等级。
虽然也有一些人,如同唐朝制度那样,一人身兼两镇皆节度使,但这种官职在宋朝已经是位极人臣了。
这也能够说明,曹家在如今这个北宋所拥有的地位。
除此之外,曹彬的另外几个儿子也都身居高位。
比如已经去世的长子曹璨,官至殿前都指挥使、河阳节度使、同平章事。
这一串官职,按照唐朝的标准,几乎就是出将入相的顶级人才。
至于其他几个儿子,基本上都能达到六品以上的武官官职。
宋朝不比明清,六品已经是典型的中层官吏。
需知道,清朝的七品县令在北宋大多都是九品。
宋朝的武官序列,对千年之后的人们来说,就显得更加不友好。
能够指挥五百人的营指挥使,基本官官阶有可能还不入流,也就是连个九品都不是。
但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讲,虽然同样是指挥一个营的编制,其本官官阶,则有可能达到八品的右班殿直,甚至是从七品的诸司副使。
要知道,文官序列当中的六七品官员,有很多已经有资格出任宰相——按照宋朝制度,左、右正言以上的就可以挂衔参知政事。
而右正言,正是一个七品官职而已。
因此一个营长在品级上所对应的文官序列,险些包括了从村支书到国务院总理的所有级别。
至于为什么营长的待遇有如此之大的差距,一般是因为他们资历、出身、家族背景等等因素有着加大的不同。
像曹家这样的将门世家,很多儿郎在踏入官场之后就得到了美差。
所以这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些例外。
比如说曹彬的第五子曹玘,就不知道如何稀里糊涂的弄了个文官去做。
此时,白永安正是在这位尚书虞部员外郎的的府上拜访。
只是让人略感不满的是,来接待白永安的,竟然是恰恰过来串门的曹琮。
曹琮是曹彬的第七个儿子。
而且还是当今枢密使曹利用的亲家。
他在如今的朝堂之上,也是颇有位置的人物。
但也正因为如此,她对白永安和太后一党的矛盾心知肚。
因此在看到白永安之后,他的态度难免有失恭敬。
何况,如今的白永安不过是翰林天文院里一个小小的杂官而已。
不过,白永安还是顶着对方的歧视,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此前的目的。
“官家设立的中立学堂,如今已经开始运营。因着教化不易的缘故,所以学堂有了很多产业,只是这些产业,虽然有很多推陈出新之处,但酒香也怕巷子深,所以就想着来找员外合作一下……”
“这是官家的意思,还是你们的意思?”
曹琮没有正眼去看白永安,只是一边摆弄着茶碗盖,一边冷冷的问了这么一句话。
白永安努力耐着性子,低声回答道:“是我们和官家商量出来的。”
曹琮庇护的一声笑了出来。
“你们和官家商?切,几个天文院的杂官而已,还真把自己当成宰相了。”
这话直接把白永安惹怒了。
“我等虽然是杂官,比不得衙内您这等好出身。但我们凭的是真本事,不像有些人……”
“贼子尔敢!”曹琮一把将茶碗丢了出去,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指着白永安就破口大骂起来,“你既然知道我曹家是何等人物,还不赶快老是听训,怎么还敢在某家面前反唇相机?怎么?你是活腻了吗?”
“不敢。”白永安忽然仰起脖子,摆出一副冷漠的样子,回道,“白某就算是活腻了,也不会到衙内这里来浪费时间,左右你也砍不死我,枉费了你出生在武将世家。”
说吧,他立刻冷哼一声,转身就要往外走。
曹琮哪里会让他就这般离开,当即大喝一声,将这里的仆人小厮全都招呼过来,准备直接给白永安一点颜色看看。
然而白永安根本就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直接用鼻孔插了他们呼了几口气。
那几口气擦着鼻腔而出,分明是在说:“哼,老子可是官家面前的红人,你们敢动我吗?”
别说,这些个仆人家丁们,平时没事就爱打听个东家长西家短的,
所以他们当然知道这个白影寒,对于如今的官家来说有多么重要。
虽然说,小皇帝现在还没有亲政,大权都握在太厚手中。
但他们毕竟只是一群仆人,相对于皇帝来说,即便是那种没有真正的皇帝,也不是他们能够招惹得起的。
因此即便主人家恼羞成怒,想要教训一下这个白永安,他们这些仆人也不见得愿意豁出性命去,陪着主人一起送死。
要知道,宋朝对人身依附关系已经进行了大范围的改革,像唐朝以前那种私人部曲已经非常少见。
即便是富贵之家所蓄养的奴婢,虽然也有一部分像以前一样世世代代为奴的,但也有了很多是从社会上临时雇佣来的。
这种契约奴婢制度,算得上是宋朝的一大特色。
制度之中,不但规定了奴婢签约的期限,还明文规定了奴婢的人身安全范畴。
若是放在以前,主人家杖杀奴婢,或许也没多少人去管。
但到了宋朝,类似的情况已经有了较为明显的改观,再过几十年,就会出现一位宰相家的小妾,因为杖杀奴婢而闹出轩然大波的事情。
话说那位叫做陈执中的宰相,在北宋前期的法律圈子里,可以说是非常著名的背景板。
再过几十年之后的几十年,他的儿子长大成人之后,竟然因为想要回到繁华富庶的汴京城,而用十分残忍的方式杀掉了自己的母亲——当然并不是亲生的母亲,而正是之前提到的那位丈杀奴婢的小妾。
有人说这种事是报应不爽,也有人说那个儿子的媳妇是专门来报仇的,但无论众议纷纷到何等地步,陈某人的背景板算是当定了。
没有人愿意在汴京城里成为背景板。
这对于声望是有很大影响的。
尤其曹家这种人家。
更何况,如果他们真的动手打了白永安,那他们就不是背景板了,而是肇事方。
这种漩涡她们可不能掺和。
因此,仆人们虽然听到了主人家的命令,却也没有多少人敢敢冲上去和白永安大打出手。
左右,他们当中许多人都是签了契约才来的,大不了直接撂挑子不干走人就是,再者说了,宋朝也是颇为保护他们这群奴婢的合法权益的。
所以,他们也不太担心主人家会事后报复。
当然,曹家这种将门世家,因为经常从军队当中招收一些听话伶俐之人充当奴仆,所以在关键时刻也并不是没有人愿意冲出去卖命。
因此,白永安的那条小命,在这里也并非全然保险。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却突然拦住了那几个莽撞的家。
对于曹家来说,他们确实有失莽撞。
至少,那个发出声音的小姑娘是这么认为的。
“都给我住手!”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拎着一根比他高不了多少的木棍,突然从后边的不知什么地方转了出来。
这小姑娘开口可不简单,当着几个魁梧的奴仆就呵斥起来:“老娘正在后面练习枪棒,尔等这群畜生,不知是哪里借来的狗胆,竟然敢威胁我曹家的客人?这要是传了出去,我们家的颜面还往哪里搁?”
一众仆人也不多加解释,更不会将身后的曹琮牵扯出来,只是唯唯诺诺的躬身应命,然后老老实实的退了开去。
小姑娘显然非常满意他们的表现,但旁边的白永安还得应付一下,于是她微笑着走了过去,先是完完整整的行了一个女子的礼节,然后才不失恭敬的说道:“先生,我已经从仆人那里得知,玉津园里的那个学堂,是个非常不错的地方。何况教化万民,本来就是朝廷该做的事情。这样吧,你所带来的生意,无论是什么,我曹家都愿意出上一份力。”
白永安微微愣怔片刻,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说话如此霸气。
但他也有些迟疑,心道这个女娃娃说话不知算不算数。
可就在他犹豫不定的时候,女娃娃却突然再次开口。
“先生不要怀疑。我家四伯,是陛下最为信任的边将之一,纵然别人不同意,他也会同意的,毕竟先帝的知遇之恩,一场三都谷之战,可报答不完!”
听着对方清脆的嗓音,再体会一下话语内容所包含的意思,白永安知道这小姑娘已经给足了面子,当下他就算是还有些怀疑也不好表现出来。
因此他立刻躬身应是,然后行礼离开,权当是完成了此次来曹家的使命。
然而,曹家的那位小姑娘,或许是沾染了将门风范的缘故,竟然准备将一诺千金的信条发挥到极致。
等到白永安离开之后,她就立刻钻进马车,踏上了前去拜访四伯的路。
至于那位小叔叔,呵呵,让他继续和茶杯较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