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黄鸟的丫头从燕嬷嬷身后走出来,竟然是个很俊俏的丫头。
弯眉笑眼,喜气盈盈的上来给祝丽华行礼。
“见过奉仪,奴是燕嬷嬷养女,日后绮梨居内外只管交给奴,奉仪再不用操心了。”
呵呵,祝丽华心里冷笑。
日后是不用操心了,整个绮梨居都握在正房手里了,搓圆捏扁,还有什么可操心的。
她不受黄鸟这礼,依旧跪在地上向罗文樱道。
“妾院里不过这几个人,兰萱姑姑一向调教得极好,若是贸然换人,只怕王爷突然问起来,还以为是兰萱有什么不周到之处呢。”
贱奴竟然拿王爷压我,也罢,先放个人进去。
燕嬷嬷眼睛转了转,向罗文樱使个眼色,“兰萱姑娘是古嬷嬷的人,自然是妥当的。
那就再留一阵子,等把黄鸟带出来了,再回去也不迟。”
“那好吧,既然祝奉仪不肯,就再留一阵子。”罗文樱懒洋洋的站起身来。
“扶我进房换衣裳,祝奉仪也别在这跪着了,昨儿念你是初犯,也不曾责罚你。
今儿是再犯了,你就到院子里跪一个时辰吧。胡奉仪先回去吧,以后记得规矩来服侍就是了。”
兰萱姑姑忙扶着祝丽华起来,好端端的便要跪一个时辰,实在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只是人在矮檐下,如何不低头。
只能眼睁睁跟着祝丽华到院里,看着她跪在石板地上身子挺得笔直,一言不发。
胡奉仪瑟缩着走出正院,回头看了看祝丽华,又看看自己,目光中露出一丝庆幸。
距京城遥远的云贵边陲,茶山一望无际,满山苍翠青绿。
此时正是白露茶采摘前后,许多头上包着蓝黑帕子的妇人背着竹篓在山中采摘茶叶。
这方圆百里的茶山都被先前的东家孝敬给了远在京城的王爷,如今茶农们都是替京中的仁孝王爷干活。
王府来了两位管事,一个姓何一个姓李。
何管事据说还是王爷身边大内侍何公公的远方侄儿,在京城来的监管人中颇有威望。
何管事和李管事跟随蓝大商人来到云州时候不长,待人十分和气。
对茶农们也友善,干活的人饮食工钱都有上涨,因此茶农们干起活来十分卖力。
何管事来时带着两个工匠,两人来到茶山便每日骑着矮矮的小马四处察看,钻山入涧,穿沟越石。
有那活泼开朗的本地采茶妇人好奇搭话,他们便问这方圆附近,可有哪里有什么与别处不一样的地方。
妇人们想来想去,只有烂泥洼一带地势砂土与别处不同。不单泥沙石砾满布,还成年淌着昏黄的泥水。
那烂泥洼的沟且深呢,若是人下去需要丈长的绳索缒下去。
有时野物会跌在山沟里死去,平常人都不往那里去。
两个工匠听了这些话,顿时有了四五分把握,便问烂泥洼在哪里,离着管事工匠们住的地方可远?
妇人们指手画脚的用清脆悦耳的土音告诉他们,就在往茶山北边角上一处山沟就是。
两个匠人回禀了何管事与李管事,带起人手工具便奔着北山去了,有本地人带路,很快便寻到了具体所在。
接连几日,工匠们都在烂泥洼搭架子,悬绳梯设软索,上下架设好了,匠人腰里紧系绳索,亲自下到深沟打水挖沙上来察看。
接连上来一日的泥沙,渐渐的便看着后来的泥沙颜色不同,匠人细细观看,将大腿一拍,此处有金!
即刻遣人飞奔着去请何,李两位管事来。
何伴伴的侄儿是个仔细稳妥的人,来时得了嘱咐便一直留心着。
如今听说山里真的出了金,喜出外望,带着李管事飞马赶来。
果然一颗颗的金砂在太阳底下灼灼发亮,何李两位管事互相望望,这回可是立下大功了。
连忙督促叮嘱匠人,需要人手器械只管说,尽力勘探此次金脉矿藏含量,大致查明好往京中王府报信。
云州终于出了金,祝丽华在京城却无暇顾及。
绮梨居这些时日天天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自从燕嬷嬷每日下午来教规矩,还有黄鸟过来以后。
绮梨居上下都吃尽了苦头,燕嬷嬷说祝丽华举手投足,言行举止皆不合规矩,要一样一样从头学起。
先学如何站,再学如何走,然后是如何跪,如何请安。
于是祝丽华每日便头顶一碗水,两肩各放一满碗清水。直立一个时辰,再行走一个时辰,然后再弯腰屈膝的学习跪拜。
好在她习武下盘有力,虽然时时出些差错被燕嬷嬷用戒尺教训,倒也没有吃太大苦头,但每日跪拜行礼就不成,膝盖反复下跪,摩得青紫红肿。
北堂焕每日下值回来,那时候燕嬷嬷早就回了正院,绮梨居有黄鸟虎视眈眈地盯着,无人敢向北堂焕告状。
祝丽华心里有气,也不愿意跟北堂焕多说话,况且只要略坐一坐,罗文樱那边便使丫头来有各种借口让王爷过正院去瞧瞧。
譬如新建了小厨房,王爷该在正院多用几次晚膳,也试试新来的厨子手艺合不合王爷的胃口。
又或是王妃今日身体不适,头疼胸闷,请王爷多疼惜王妃。
林林总总各种理由,总是让北堂焕在绮梨居待不了片刻便要走。
北堂焕只听韩嬷嬷说如今王妃为了奉仪好,特意派了自己贴身的嬷嬷去教导祝奉仪礼仪风姿。
王妃说了,奉仪天生丽质,性情聪慧深得王爷喜欢,他日晋封侧妃是迟早的事。
那时可是王妃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尊贵,礼仪风姿自然要拿得出手。
北堂焕听着也有道理,本来老娘娘一直说病好以后带小梨儿进宫给她瞧瞧,这也因着大婚耽搁了。
现在成亲正热火的时候,带着妾进宫去见老娘娘也不太合适。
不如等小梨儿跟着燕嬷嬷礼仪风姿都学好了,那时进宫也能让老娘娘和母妃另眼相看。
毕竟母妃一直对小梨儿不满,嫌弃她市井出身。若是能和王妃的嬷嬷学好了礼仪,也是一件好事。
两下里一个心有幽怨,有苦不能言。一个被巧言令色遮蔽了真相,祝丽华与北堂焕渐渐倒有了些疏远的感觉。
北堂焕王府后宅的变化,都被黄三娘子来来往往从罗文樱口里一一传到北堂昭耳朵里。
他看着手中的密简,嘴角含笑。
果然女人还是要内宅手段对付,眼下北堂焕忙着和太子协理湖州水患的事,每日忙得不可开交,无暇顾及后宅。
那个扑妇和他渐渐离心,差不多可以动用下一步谋划了。
他烧掉密简,回复黄三娘子再过几日便可以怂恿罗文樱对祝丽华下手,到时候祝丽华百口莫辩,北堂焕的后宅的事也就该捅到宫中去了。
黄三娘子得了北堂昭的回信,心领神会。
这一天她又来到了仁孝亲王府。
罗文樱最近诸事顺遂,心情十分好。
见黄三娘子来了,忙让蒹葭欢喜接进内室,两个人喝茶闲话。
霜降已过,天气渐渐寒冷,房屋内外都挂上了红色的毡帘,桌上香炉青烟袅袅,满室生温。
罗文樱头上带着赤金观音分心,身穿宫中御用织锦做成的大袖宽袍。满身富丽华贵,笑盈盈的让黄三娘子尝尝淑妃娘娘新赐的御茶。
黄三娘子喝了一口,清香甘冽,果然是御用的茶与寻常不同。
她笑着打量罗文樱,“樱樱,你比先前在闺中的时候气色好多了,这脸盘都圆润了些。看来做了王妃以后,日子过的称心顺遂。”
罗文樱盘膝坐在罗汉榻上,和她对桌相谈,听了黄三娘子的话也笑起来。
“阿容,这男子都是要哄的。先前他那样喜欢那个贱奴,现在也都淡了,每日回来便在正房里起坐歇息。
那个贱奴那里,偶尔去一会便被我叫回来,黄鸟在那边每日盯着,贱奴束手无策,老老实实的学规矩呢。”
黄三娘子挑起眉毛,“有道是斩草除根,难保哪天那个贱奴逼得急了,使出什么狐媚手段,你就这般放心?”
燕嬷嬷在旁边插话道。“黄三娘子这话说得及是,黄鸟每日在那边冷眼瞧着,她那两个丫头和兰萱姑娘,常在房里窃窃私语。
只怕是在撺掇主子想法复宠,眼下王爷忙着湖州水患的事,若是下手除了她,就一劳永逸了。”
“那嬷嬷可有什么好法子?”黄三娘子跟燕嬷嬷,韩嬷嬷都是极熟悉的,听了这话便发问道。
燕嬷嬷是人老成精,听着黄三娘子这样说,便觉得话中有话。
她满脸笑容的问黄三娘子。
“老奴愚钝,哪里有三娘子机智聪慧。三娘子向来都和我家娘子交好,不知有什么好法子可指教?”
罗文樱看着黄三娘子,娇声道。“阿容,我就知道你今儿来定是有了什么好主意,赶快说来听听。”
她扬声吩咐白露,“去把我日前在流光居新打的首饰拿来,让阿容挑一挑可有喜欢的。还有上回王爷给我寻的几对好镯子也一道拿出来。”
白露脆生生的应了,开箱捧了几只锦盒出来摆在矮足桌上,打开盒盖,满眼流光溢彩。
黄三娘子眼睛亮了一亮,嗔着罗文樱,“樱樱,你我是交好姐妹,这般可是见外了。”
随手拿起一支镂空玫瑰缠金丝簪子在手里赏玩,“流光居的东西果然精致,王爷待你真好,樱樱。”
“这东西我多着呢,这个你戴上瞧瞧。”罗文樱伸手从她手里拿过簪子,替她簪在发鬓上。
黄三娘子半推半就,看了一眼屋内只有燕嬷嬷和蒹葭白露几个,没有外人。
把头凑到罗文樱面前低声道。“我有个好法子,保管那贱奴翻不了身。
只是咱们做事要周全,若是扳倒了那贱奴当然好。若是出了破绽,你可要先想好哪个做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