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过了好长时间,赵承基才无奈地开口说了声,“回禀父皇,我晚些便前来。”
“遵命。”清河公公允了下来,于是外面传来了蓄意压低声音的交谈,是他在向底下跑腿的下人表明赵承基刚才的话。
“圣上不是说了,叫云嫔小主一道在车里吗?云嫔小主会茶艺,人也机灵,怎么还要我过去……”赵承基在心里叹了口气,其实是舍不得和裴知意分开。
“太子。”裴知意亦是跟着皱了皱眉头,“难不成是晓得我在这里吗?”
“或许吧。”赵承基捏了捏她可爱的小脸,“但是没有关系,你在车辇里等我一会儿, 我尽快回来。”
“好。”裴知意颔首,抓着他的手,依依不舍也地说道:“假如因为我的原因,父皇说什么你听着,乖乖顺从就好了,不要和他再发生什么矛盾了。”
她到现在还忘不了看见赵承基背上的伤口时,心里的那种震撼的感觉,万一又因为她受了责罚,她一定会难受得要命。
他涂抹了这么多天的药,都还没有痊愈哪。
赵承基扬了扬嘴角,为什么她跟在交待果果似的?他又不是那般一个不懂事的孩童了。
可是也明白,裴知意这么说,全都是因为关切,于是点点头,允诺了下来。
但没想到的是,到康泰帝的车上前去了,就是好长时间,待返回到车辇中,约莫到了午后的光阴,正巧是裴知意平日里午休的时候,她都快睡得流下来口水了。
自打入秋以来,是一天比一天更加地凉爽了,本来是怕待久了车辇中空气不太好,因此只覆盖了一个轻薄的车帘,时不时还有秋风钻入。
赵承基凑到她身边,感知了一下她手上的温度,凉丝丝的,于是急忙拿出了屉子里备好的大氅,放在了裴知意的身上,轻手轻脚地将她拥入胸膛,还把她的脑袋放在自己肩膀上枕着,让她好睡得舒服一些。
回忆起刚刚发生的场景,他还有点心里发憷。
这一次,关于裴知意的事情,康泰帝的态度比上次温和了许多,他亦是不再一副犟着脖子的模样了。
两个人讲的是道理,康泰帝讲的道理,是后宫的妃子,和前朝大臣之间的裙带关系,赵承基讲的道理,是他身在这个高高的位置上,想要一颗真心相待。
二人讲到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但是达成了一个协议,就是康泰帝不会再处处针对裴知意,亦不会对她的家人做什么,可是赵承基必须乖乖按照原定计划,把秦央娶回东宫。
不过有一点是赵承基占了便宜,那就是康泰帝答应他,以后不会随随便便给他后宫里边添置一些什么妃嫔了,会尊重他的意见,尽量不再用旨意来控制他的婚事。
彼时,康泰帝瞧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也许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的人吧,古诗里面写道,一生一世一双人,如若这是你的愿望,父皇不该过多地为难于你。但是你要知道,你投胎在了皇室,生来就和普通百姓是不一样的,也跟赵羌年那种王爷的家庭有所区别,你肩膀上承担的是整个大燕朝的责任,因此,你必须也要放弃一些东西。你是我唯一的嫡子,是我的心头肉,所以才想了许久,想跟你达成这样的妥协,如若你能够把前朝的事情处理妥当,那么在这几个人嫁入东宫,善后之后,我不会再管什么了。”
“不过,还有一句话,我必须说,那就是规矩礼仪,是可以反抗的,但是反抗的代价,没有人尝试过,自然也没有人知晓。把她推到了所有人都倾羡的位置,对她来说,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赵承基仔细地回味着这段意味深长的话,垂下眸子看了看怀里陷入甜甜梦乡的人儿。
到底是打什么时候开始呢?这个人的模样,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中,是再也放不下了。
恐怕这就是世人所说的魅惑吧?赵承基牵了牵嘴角,倘若如此,他是心甘情愿地被裴知意魅惑。
如此,便好。
护她无虞,作为交换,自然是要做出一些牺牲的,他是储君,他得为了大燕朝繁衍子嗣。
至于裴知意,便做一个顺从的宠妃,在他的翅膀下,维持现在地这般模样,便足够了,身前的一切风雨,都交由他来阻挡。
做一个受保护的乖乖女,才是裴知意的归宿。
待裴知意从睡梦中清明过来,太阳都快要落山了,而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也到了秋阳山的山脚下。
赵羌年与赵尹墨领着一队亲兵,下了山来接他们,康泰帝的车辇率先停了下来。
大家都在做自个儿的事情,裴知意见是个好机会,本想逃到绿蚁红泥那边去,结果方才提着裙摆,迈出了一步,正巧被眼神尖利的琳妃抓住了。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反倒是冲她扬了扬下巴,明媚地笑着。
裴知意亦是报以友好的一笑,对琳妃这样的性子,更加是多了几分好感。
经过了半天的时间,一群人方才在临时搭建的帐篷中歇起了脚,至于其他人,也是由赵羌年吩咐的人领着,去了先前安顿好的住处。
“太子,接下来还有什么行程吗?”
方才掀开挡风的帘子,进入临时寝宫,裴知意便迫不及待地凑近了太子跟前,两只眼睛放光地问道,明显是已经期待得不得了的样子了。
“没有行程了,正式的围猎还要等一天。”赵承基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解释道。
“啊,可是之前我听人家讲,晚上会有宴会的,还可以吃野味呢!”裴昭训吧嗒吧嗒嘴,美好的幻想霎时间破灭了。
“你要愿意求求我,也不是不可以。”她话音刚落,便有人抢过了话头说。
清河公公接着高声喊了句:“太子,羌亲王跟墨亲王到了。”
“宣。”
赵承基冷冷说了声。
他方才说完,赵羌年跟赵尹墨的身影,已经是出现在了帐篷之中。
“太子,你终于到了。”赵羌年瞧见了赵承基的身影,委屈巴巴地嘴巴一扁,跟娇弱的女子一般,撒起娇来。
赵承基侧过脸去,懒得看他那副模样,目光落到了赵尹墨身上。
“太子。”赵尹墨毕恭毕敬地说了声,“他又闹事情了,瑱王满帐篷地在寻他。”
“你别乱说,我才没闹事情。”赵承基还未来得及接过话题,赵羌年就急得不行了,“我那是,我那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榆木脑袋能不能明白啊?”
“怎么,这是看中了哪家的民女?”赵承基微微偏了偏脑袋。
“您这话说的……”赵羌年听了他的话,倒是面上有点挂不住了,眸子一直朝地上看。
“不是民女。”赵尹墨淡淡地解释说,“咱俩几日前,在这边处理秋阳山围猎的事情,正巧碰见了一个在这边办婚事的副统领,人家办得热火朝天,他跑过去把别人的未婚妻拦下了,礼数没成,这还不是闹事?”
“你别把事情讲一半,让人家误会啊。他办得是婚事,可是一个妙龄女子,要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 ,那背都驼了,看人的眼光还色眯眯的。”
赵羌年急着解释说。
“那也和你没有关系。”赵尹墨怼了句。
“可是,可是,那妙龄女子心里悲愤,对着大柱子,说要么嫁人,要么撞上去,我不就生了点怜惜之心吗,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那样一个人糟蹋吧。”
在赵尹墨面前,赵羌年情不自禁地就气势短了一截,因为幼时他俩在一块练武,两个人作为对手,他每次都打不赢赵尹墨。
“你都没有问问情况,二话不说,就翻下了马,到了人家跟前去说是当朝小亲王,女方的长辈一听,身份挺大,就决定不把女儿嫁给老头子了,男的那边亦是畏惧这么大的来头,带着人折返了。哪儿料到副统领次日,径直八抬大轿把女儿喜滋滋地搬到了瑱王府门口,他家里的人打听了一番,才晓得女儿家都二十有余了,前后有过四个没谈成的对象。他长辈还说,哪怕是做个小小的侍妾,或者女婢,都没有关系的。”
赵尹墨还是头一回在众人面前讲了这么多个字,裴知意都听呆了。
“真是服了你。”赵承基厉声说了句,“来人啊,将他拿下,带回去给瑱王惩罚。”
“太子,不要啊……”赵羌年恨不得凑上来捂他的嘴了,“我这不是来恳求太子哥哥帮帮我的嘛,为什么要把我送到那地狱里去啊。莫非,你也嫌弃人家年纪大了?”
“不是嫌弃她年纪大,这与我没有干系。可是,你做事情的时候不考虑前因后果,毁了人家的婚事,这就是在闹事。假若不给你一点教训,你以后就更不知道收敛了。”
赵承基评判了一番说。
“太子,你可不可以有点人情味?我都叫你太子哥哥了,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赵羌年满腹委屈,嘟囔着说,本来想要寻个生路,没想到掉进陷阱里了,这下好了。
“若你没把我当兄长,你现在已经在挨板子了。”
赵羌年感觉如鲠在喉,瞧着赵承基一脸正紧的样子,不像是在跟他说笑的,于是连忙拱了拱手说:“太子,倘若你真的把我绑了,交到了我爹那里,那都不是一顿板子就能解决的事情了,我怕是得被打得皮开肉绽,能不能保住这条小命都不好说了。太子,现在只有你可以拯救我于水火之中了,我发誓,从今往后肯定乖乖的,不再生事端……”
“你可是王叔的唯一宝贝儿子,他不会对你那么狠心的。”赵承基看着他这么入戏,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扯了扯嘴角冷笑着,从小到大,每次这个臭小子生了什么事端,便跑到赵承基或者康泰帝那边,哭哭啼啼地说这样的话,他的谎言加起来比赵尹墨这辈子说过的话都要多。
因此,他根本都无动于衷。
“没错,你说的没错,他不会要了我的性命,可是也得好一阵子下不了床,更是打不了猎,太子,你瞧瞧,圣上交待给我的任务都没有完成,我现在还不能躺在塌上当一个废人啊……”
“你可以亲自跟你爹爹解释。”赵承基摆了摆袖子,面上已经沾染上了一丝不悦。
“太子……”
“赶紧出去,要是不听话,我真的教冬宁把你五花大绑,还可以在瑱王面前邀功,何乐而不为呢?”赵承基扬了扬嘴角,“如果我没记错,他老人家就住在不远的地方吧?”
“出去,出去,我现在就出去,一分钟都不耽搁。”赵羌年换了一张脸色,满脸堆笑地求饶说,他可不愿被冬宁绑得跟个粽子似的,扔到瑱王的帐篷里,比起这样子,他还不如抓紧了拔腿跑远点,让父皇的人寻不到他,或许还能拖出个好点的结果来。
“太子,我还可不可以求您一下,拜托,拜托。”赵羌年讨好着说。
“冬宁。”赵承基冷冷地唤了一句,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甚至带上了几分严厉的味道。
“冬宁在!”他立马传来回应声,掀开帘子到了里面,“太子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尽管吩咐便是了。”
赵羌年一下子急得都快跳起来了八丈高,离冬宁远远的,害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他抓走了,灰溜溜地从帐篷里边逃也是的消失了。
冬宁也跟着退到了帐篷外边。
“你敢碰我,我就把你去逛花楼那次的情况,都给太子讲了。”
“我那是替太子办事去的。”
“得了,我才不会相信,只有太子能信。”赵承基龇牙咧嘴地说。
“瑱王陛下。”冬宁蠕了蠕唇。
“你别在这里演啊,我告诉你,他累了这么半天,肯定休息着哪,怎么会到这边过来?”赵羌年自信得地扬了扬唇角。
冬宁忍着笑意,什么也没说,不过是端端正正行了一礼。
赵羌年这才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
后面站的不是他爹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