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祥宫地处偏僻,在后宫的最深处,里面住着的是先皇的母亲,当今皇上的祖母,太皇太后。
菩提奉命去送浣洗过的衣物,走到一处偏僻的地方,突然听见假山后一片喧闹,她好奇的走过去。
看见三五个太监围着一个人踢打咒骂,说着一些难听侮辱的话,下脚也是毫不心软,再看躺在地上被打的那个人,却是那晚和叶梦溪在一起的那个瞎子。
这人又瘸又瞎,还经常被宫中太监打骂侮辱,心中定有怨气,怪不得身上戾气那么重。
菩提越想越觉得他可怜,她大喝一声:“住手”。
那几个太监闻言停下动作,她从假山后走出来,说道:“你们居然敢在宫中动用私刑”。
一个小太监恶狠狠地说道:“关你什么事,识趣的赶紧滚开”。
菩提心中一番算计,自己只是一个小丫鬟,没有什么威慑力,这样不仅救不了那瞎子,还有可能连累自己。
她暗自施法,打在那个说话的太监膝盖后,说道:“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残废,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话音刚落,那个太监“哎呦”一声跪在了地上,同时晴朗的天空中“轰隆隆”打了几个旱天雷。
那几个太监吓了一跳,随即面面相觑,撒腿就跑。
“哈哈……”,菩提自顾自的哈哈大笑,等到她笑够了,才想起去扶起地上的瞎子。
他身上满是皮外伤,不仅有踢打的淤青,擦伤,还有被鞭打的痕迹,胳膊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皮,也不知道身上还有多少的伤痕。
菩提皱眉道:“怎么这么多伤”,她一手拿衣服,一手拉着瞎子。
“你先跟我走吧,做完管事交给我的事后帮你上药”。
“叶梵?”,他听出了她的声音。
“恩,我们又见面了”。
瞎子抽出手,声音冷淡:“不用了”,转身便要离去。
菩提马上拉住他的衣服,倔强道:“不行,你必须跟我走”。
“放手”。
菩提不言,直接拉着他走,瞎子拗不过她,只好踉跄着被她拉着走。
“你和叶小姐什么关系呀”,菩提好奇的问道。
瞎子皱皱眉,道:“与你无关”。
“切”,菩提不屑道:“不识好歹,脾气这么差,怪不得别人都不待见你”。
瞎子停下脚步,用力拽着攥在菩提手中的衣角。
菩提忙道:“好了好了,对不起,我错了还不行么,我跟你道歉”。
她拉了拉手中的衣角,瞎子只好继续郁闷的跟着她走。
沉默了一会儿,菩提又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瞎子沉思了一会儿,就在菩提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突然听见他开口。
“裴峥”。
菩提不由回头多看了他几眼,低声道:“可惜了这么个好名字”。
瞎子脸又黑了,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却又无可奈何,打定主意再也不和她说话。
一直到了懿祥宫,菩提嘱咐道:“你在门外等我,我去去就来”。
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喊道:“你可千万别跑了,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裴峥不理会她,摸索着在门槛上坐下。
懿祥宫并不像其他宫殿一样豪华,小小的一个院子,干净整洁,两三个宫女在打扫卫生。
一个管事模样的宫女看到了她,问道:“姑娘,有什么事吗?”。
菩提答:“我是掖庭浣衣的宫女,奉命来给太皇太后送衣服的”。
那宫女说道:“进来吧”,随即带菩提穿过厅堂进了内院。
内院也并不大,只院中央种着一棵粗壮的大树,树下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躺在摇椅上,一位青衣妇人在旁边伺候着。
“芳露姑姑”,那宫女叫道:“这是掖庭的宫女,来给老祖宗送衣服的”。
那青衣妇人去请示摇椅上的老人,太皇太后开口道:“让她进来”。
菩提莫名其妙的走进去,屈膝行礼。
太皇太后坐起了身子,她虽是满头白发,但精神看起来却很好,身子骨也很硬郎。
看菩提满脸疑惑,她慈祥的笑道:“哀家这里冷冷清清,很少有人来,遇着个生面孔,自然是想要见一见的”。
芳露姑姑附和道:“老祖宗没别的意思,你不用太紧张”,她回头问道:“老祖宗,这位姑娘,您看着怎么样?”。
“恩,不错”,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菩提道:“回老祖宗,奴婢名叫小梵”。
“哦?可是林凡的梵字?”。
“正是”。
太皇太后身子又往前了几分,满意的笑笑,她指着头顶的大树问道:“知道这是什么树吗?”。
菩提自然是知道的,因为那棵树和她的原身一模一样,她回道:“是菩提树”。
太皇太后又问:“那你可知道关于这树的一个传说?”。
“听说过一些”。
菩提心里着急,不由的扭头朝外看了看,太皇太后问道:“可是有什么急事?”。
菩提沉思了一下,便将裴峥的事说了出来。
太皇太后点点头,吩咐芳露去房中取了上好的药膏给她,便让她回去了。
芳露将她送出门,裴峥听见动静起身问道:“好了吗,怎么这么长时间”。
菩提忙行了一礼,道:“多谢芳露姑姑,小梵告退”。
裴峥闻言身子一僵,拳头无意识的握紧。
“瞎子,走了”,菩提并未察觉他的异样,走过去拉他离开。
两人一起回了裴峥的屋子,那是御膳房后院一间破旧杂乱的茅草屋,菩提敢说,这绝对是整座皇宫中最寒酸的地方,简直比冷宫还不如。
菩提让他坐到简陋的木板床上,吩咐道:“把衣服脱了”。
“不用了”,裴峥伸出两只胳膊,不耐烦道:“赶紧上药吧”。
菩提在床板上坐下,挑出一些药膏轻轻的涂在他的伤口上,他的伤口太多,几乎整条胳膊上都涂满了药,待两条胳膊全部上完药后菩提也累的出了满头大汗。
“身上给我看看”。
“不用了”,裴峥冷冷道。
菩提不肯罢休,直接去掀他的衣服:“我给你上药”。
裴峥猛地从床边跳起来,吼道:“你怎么这么烦,有完没完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
过了办晌,菩提将药膏放在裴峥手中,说道:“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先走了”。
她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裴峥摸索着坐下,只觉得心中一股无名之火,久久不能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