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邯击败李归、击败邓说等人并围困陈地的消息,已到了咸阳。胡亥得到章邯兵报,大喜,当日晚上便在秦王宫内大宴群臣。
众臣高兴,唯有赵高闷闷不乐,他趁人不注意,瞧瞧溜出……前些天阴雨不断,大殿外的空气有些微凉,虽微凉,但空气清新,比大殿内混浊的空气要强……明月很圆很亮,也很近,似乎能看到吴刚伐桂,还有月兔……这些并非是赵高在意之事。
他在意的是仕途,显然,有人抢了赵高的风头,此人便是章邯。不仅如此,此人也让赵高不安,或许某一日他能取代自己,成为皇帝可以仰仗的重臣、能臣……
作为咸阳县令的阎乐自然有资格参加大宴……在大宴上,阎乐瞧出了赵高的不开心,他一直关注赵高,直到赵高离席,他觉得将要有事发生,于是寻机跟着离席。
阎乐来了。
“岳父,您在这里干什么?”
女婿问岳父。
赵高没有回答,阎乐也没有追问,两人就这么站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赵高开口道。
“阎县令。”
“岳父您还是叫我阎乐吧。”阎乐道。
“阎乐,你觉得今夜的明月与繁星,哪一个亮。”赵高道。
阎乐沉默片刻,道。
“繁星怎能跟日月争辉?”
赵高立即明白阎乐口中的日月,日自然是大秦的皇帝,月自然是大秦的丞相,也就是赵高。
虽然赵高还不是大秦的丞相,但李斯倒了,赵高掌握丞相实权,又得皇帝信任,是实际上丞相。
对阎乐的回答,赵高很满意。
“阎乐,我要是倒了,你也必受牵连。”
“岳父怎么能倒呢?陛下这么信任你。”阎乐道。
“阎乐,你有所不知,我赵高只有拥立之功,并无其他功劳,怎能与人相比呢?”赵高道。
阎乐听出了赵高话中有话,立即问道。
“岳父指的是谁,是章邯那小子吗?”
“阎乐,咱翁婿之间,你可以这么叫,外人面前千万不能直呼章邯名字,毕竟他对大秦有功啊,消灭反贼之后,也必定功劳盖天啊。”赵高道。
“章邯在我面前只能叫他小子,他为了功名利禄,居然把自己的女人送给陛下,整个咸阳城,哪个不知,除了陛下。”阎乐道。
“阎乐,过分了,此事万万不可提,也许陛下知道,但不能提,谁提谁死。”赵高道。
“岳父,小人章邯现在围住陈地,万一真的杀了反贼陈胜,那可是大功一件,回咸阳后,陛下定会大行封赏,到时,章邯一定位居您之上,这可不是件好事。”阎乐道。
“是啊,阎乐,这就是我不高兴的原因,你可知?”赵高道。
“小婿愿为岳父分忧。”阎乐施礼道。
“哦?真的?”赵高道。
“请岳父吩咐吧,小婿该如何做?”阎乐道。
“打算如何做?”赵高道。
阎乐思索,不直接回答。
“岳父让我怎么做?”
赵高看着明月,沉默片刻,开口道。
“阎乐,去陈地,抢在章邯动手前,将反贼陈胜的脑袋带回来。”
“我?”阎乐道。
“对,如何,怕不怕?”
“不怕,只是陈地被章邯重重围住,我该如何进入?”阎乐道。
“放心,你带几名死士到陈地后,军中会有人为你开一道口,你悄悄潜入便可。”赵高道。
“诺。”阎乐道。
“必要时,可采取非常手段,记住。”赵高嘱咐道。
“小婿谨记。”阎乐道。
“去准备吧。”赵高道。
阎乐施礼,然后转身离开,赵高叫住他道。
“阎乐。”
阎乐站住,看向赵高,赵高道。
“活着回来。”
赵高不希望自己女儿守寡。
“诺。”阎乐道。
目送阎乐离去,赵高心情异常沉重,阎乐的生死他倒是不在意,在意的却是阎乐是否真得能杀掉陈胜并带他的人头回来,只有阎乐此举成功,他才有仕途坦荡、平步青云……可是,万一阎乐搞砸了,他赵高也会跟着完蛋,毕竟阎乐是他女婿……他逃不掉,何况他完蛋了,章邯也不会放过他。
……
当夜,阎乐回到家,着急兵丁和家奴,精挑细选,确定十名死侍,又拿出千金,均分给这十名死侍,于翌日清晨直奔陈地。
……
清晨,陈胜外出巡查,他要查探敌情,好相应对之策。
城中军营。
将士们情绪低落,抱怨不断。
“哼,城外,章邯七十万大军,城内,秦国细作满大街都是,出去死,在这更危险。”一名偏将不满道。
“在大泽乡一起起义反抗暴秦的九百兄弟,现在剩下几人?陈胜不是厉害吗,让他自己去打。”另一人抱怨道。
“是啊,咱们图啥呢,图那点钱财?富贵,狗屁的富贵,陈胜嘴里的富贵,跟咱的不一样,咱要的就是土地跟钱币,陈胜要的是理想,是灭秦,是王侯将相。他可以为了这些搭上命,但老子可不想这样。”又一人道。
“曾经,我们一起无忧无虑的种地,虽然苦了点,但至少还活着,现在呢,死的死、逃的逃、残的残,若时光可以倒流,该多美好。”张达神情暗淡道。
“早该回去了。”某人道。
张达开口时,陈胜已驻足门外,他明白大伙的忧虑和抱怨。对此,陈胜作为他们的王,他不能回避,于是,他走入,见陈胜来,众人还是毕恭毕敬,陈胜对众人道。
“我……”
陈胜明白,此时再称寡人,似乎不妥。
“我知你们想离开……也是,出来这么久,是该回家看看了,还记得吗,苟富贵无相忘,这些是你们应得的。”
陈胜吩咐随行而来的朱房、胡武,将带来的十几个小袋黄金一一分发给大伙……
“陈王,这……”
接过钱袋,有些人不好意思,毕竟刚刚还在抱怨陈胜。
“我明白你们心中所想,听到你们所说之话,忘掉它,不要介怀。”
众人跪下谢陈胜。
陈胜请他们起来,临别之际,他拍着张达的肩膀,对张达道。
“长高了不少,张达,好好照顾你姐姐。”
“陈王。”张达道。
“我还是希望你像从前一样叫我陈胜。”陈胜道。
“陈王,保重。”
张达没有叫陈胜,依然叫陈王,说完之后,跟众人一起离开。
陈胜看着他们离去,久久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