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福海守在外头,见宋珩一脸怒气的出来,偷偷望了一眼关闭的殿门,小心的上前伺候道:“皇上,要不要先摆驾回御书房?”
他本来是想出来冷静一下,经郑福海提醒,心下思量片刻发觉此主意不错。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即刻摆驾吧。”
“奴才遵旨。”郑福海朗声道。
就在郑福海暗暗替沈南雁松了一口气,本以为沈小姐这次可以有幸逃过一劫,没想到人终究还是得被困在这里宋珩回头扫了一眼宫殿:“今夜就让她在此处歇下吧。”
宋珩出屋后,沈南雁静静的待在黑夜中听着外头的动静,外头的谈话声没有刻意放低全都入耳。
她抬起头呆呆地望着漆黑一片的屋子,感受着黑夜里的每一分每一秒寂静。
慕昭,今夜我们不能回家了。
若是宋珩单纯只拿慕昭的性命威胁她,她可以不受他任何威胁,毫不犹豫的拔剑自刎随慕昭一同赴死,可如今拿她沈氏一族的性命威胁,她只能乖乖听他的话留在宫中受他摆布。
可她哪会这么容易受他威胁,不出几日她与慕昭很快就能回家了,就算是死她也要尽力一试。宋珩不是喜欢她吗,那她就死在他面前,看他如何再拿她的家人与爱人威胁她。
自杀对于她而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抱着决绝的心态自刎却不能成功。在过去的短短十七年年里,她不是没有想过死,每一次要么被人救下,沈父沈母拿自己的性命威胁她,让她万不可做傻事,还让她从此以后断了这个念头。亦或是找不到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
可这一次,她迫切希望自己到时候不要死,至少不要这么快就离开,因为她心中有了牵挂的人。
她想和他同心意,共白首,想和他一起体会世间的喜怒哀乐,嗔痴,怨恨。走遍大江南北,看庭前花落,云卷云舒。
……………
“奴婢打听到皇上一脸怒容的从殿内出来,郑公公让皇上摆驾先回御书房,临走前皇上还专门吩咐说让慕夫人就歇在芳榭宫里。”
原本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拽紧了几分,待那宫女说完之后,兰妃温温柔柔的开口:“别再乱嚼舌根了,天色渐晚,皇上或许是担心慕夫人现在出宫诸多不便,才让她留在宫里歇一晚上罢了。”
兰妃算是中上人之姿,可甚在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就连对待宫中宫人都是和和气气的,从未苛责打骂过下人。
大梁朝历来都没有臣妇宿在皇宫这一说法,就算从前的皇帝再昏庸无道,也是派人悄悄地将中意的那位姑娘或者夫人接到后宫,就算朝中大臣在如何反对,这件事到底没有摆在明面上。只要皇上不承认那位女子的身份何人又知晓她到底是哪家大臣的妻子或是小妾。
如今宋珩这做法却是摆明了要将此事摆在明面上,沈南雁与慕昭成亲不过数月,两人算得上新婚燕尔,宋珩把沈南雁留在宫里也就罢了,还让她住在后宫之中,专程让她一个人住在诺大的芳榭宫,这不是明摆着想纳她为妃的意思吗。
“娘娘就是太好脾气了,慕夫人白长了那样一张脸,不恪守妇道,偏生要学那青楼女子做那些狐媚事,明明都已经与慕公子成亲了,偏偏贪心不足蛇吞象,千方百计进宫来勾引皇上。”宫女不屑的撇了撇嘴道。
沈南雁算是众位世家贵女中算得上幸福的了,一出生就投到了大梁四大世家之一的沈家,有一个将自己视若珍宝的爹娘,还有一个风度翩翩的兄长,她自己从小就是美人胚子,可以说在当姑娘前她算是上是大梁女子都羡慕的对象了。
如今她又嫁给了京都名气最好的慕昭,成亲当日险些让京都众女子心碎,可以说沈南雁光是能嫁给慕昭这件事就让人羡慕不已。
可如今家里有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她不要,偏偏要进宫来招惹皇上,宫女对沈南雁可以说的上是厌恶至极。换句话说若是她是沈南雁,即使要让她抛弃一切,沦为街头乞丐,她也会坚定不移的选择慕公子。
没想到这个沈南雁如此不识好歹,皇上固然好,坐拥天下,样貌也是数一数二,相比于温润如玉的慕昭,她或许会犹豫一二,但最终选择的还是慕公子。
“还唤什么慕夫人?如今都该唤回沈小姐了,假以时日兴许我们还要唤一句妹妹,姐姐一向聪慧伶俐,今日也忒糊涂了吧。”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兰妃抬眼望去,只见一位容貌太甚的女子从殿外进来,穿着一件天蓝色梅竹菊纹样百花裙,外头罩着紫檀色暗花梅竹菊纹样天香绢圆领琵琶襟袄袍,朝凤髻上插着金累丝团云宝石头花织丝花叶细银钗,发际边上还带着一支镶金杜鹃玉钗。
在玉妃的精心打扮的衬托之下,一旁的兰妃容貌就显得过于寡淡了。兰妃的容貌本就比不上玉妃,穿着打扮也是偏向于温婉这一类,与明艳动人的玉妃相比完全就被她碾压,站在她身旁,就如绿叶衬红花。
兰妃自知在容貌方面比不上京都第一美人玉妃,只得在性子方面另下功夫,与玉妃不同,如今听玉妃如此直白得道出事实,丝毫不加掩饰。她微微一笑:“妹妹说笑了,慕夫人只是在皇宫歇上一晚上罢了,妹妹何出此言?”
说完笑吟吟地盯着玉妃,举止娴静美好,此时的她到算得上是一个温婉美好的美人。
因为家族原因,玉妃她在整个宫中只与皇后不对盘,与这个跟在皇上身边的老人算得上是点头之交,既不交恶也不交好。如今在得知了一切真相之后,回过头来看兰妃的行为举止真是虚伪至极,她恨不得亲自撕下她丑陋的面具。
她出生高贵,性子高傲。却也不蠢,知道如今不是破撕破脸皮的最佳时机,她笑着自顾自往榻上坐下,坐在了兰妃面前。
“我来姐姐宫里已经好一会儿了,姐姐竟然不知道命人上茶款待妹妹,姐姐莫不是心疼你那丁点儿茶叶?”说完笑着捧起了面前的茶杯。
兰妃微愣的神色只有几秒,很快回过神来赔笑道:“是姐姐疏忽了,妹妹今日突然到访让姐姐措不及防,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妹妹理解。”
她这一番话说的真可谓一语双关,玉妃拿她招待不周挑刺,她先假意致歉,在说玉妃平白无故来她宫殿,不知道先命人通报,自个就进来这一失礼行为回怼回去,众人第一时间就会认为兰妃善解人意,是玉妃突然到访让她措不及防才没有准备茶水。
玉妃是何许人也,焉看不透兰妃话中的各种小心机。她轻轻一抖,手上的茶杯瞬间落在了地上。大惊失色地惊呼了一声,连忙站起身来道歉道:“姐姐,对不住啊,妹妹手滑不甚将你宫里的杯子打碎了,是我忘了姐姐家中本就不富裕,姐姐的父亲又没有多余的银钱接济姐姐,若是姐姐不嫌弃,妹妹就将我从家里带来的那一套白瓷茶具赠与姐姐,作为我打碎茶杯的赔礼?”
“玉妃娘娘这话是何意?我家娘娘与你平起平坐多年,我们宫里莫非连一套茶具都供不起吗?”兰妃还未开口说话,方才那个宫女就颇为恼怒地道。
玉妃冷言瞧着忽然冒出来说话的小宫女,桐希立马出来站在玉妃面前,从上到下扫了一眼那小宫女,语气极为不屑:“你算什么东西?我家娘娘与你家娘娘正说这话,岂容你在这里插嘴?”
玉妃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脸色铁青的兰妃,朱唇轻启:“狗奴才,你来我们丞相府替我们提鞋都不配,你是有几个胆子敢这样与本宫说话?”
俗话说,打狗也得看主人,玉妃这话说的就是在明晃晃的打兰妃脸了,这宫女虽然出言不逊,好歹也是兰妃身边有体面的宫女,玉妃直接说她去她们丞相府提鞋都不配,岂不是在明嘲暗讽兰妃注定要比她低贱吗。
那宫女作威作福惯了,被玉妃如此对待,她怎么能容忍,仰着脖子冷笑:“李氏一族再如何了不起,说到底还是皇上的奴才,我们娘娘在皇上还是王爷时就跟着他,多年来盛宠不衰。饶是玉妃娘娘如今圣眷正浓,还不是得与我们娘娘平分秋色,再说我们娘娘作为皇上身边的人,自然也算得上丞相大人的主子,如今就算见面遇到了还不是要下拜行礼?奴婢自然连替李氏下人提鞋都不配,可李大人又配给我们娘娘提鞋吗?”
玉妃从小就被她爹捧在手心里长大,哪里能容忍旁人如此这般说她的爹。虽说小不忍则乱大谋,可她进来就不是擅长忍耐的性子,在说了凡事都可以忍,唯独此事不能忍。
她冷冷地对着桐希吩咐道:“桐希,给我打死这个狗奴才,诋毁当朝丞相,以下犯上,对本宫不敬,光凭这几点足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