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昭如此明显的敌意,李修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弯了弯眼眸,眉眼里氤氲着一股清清淡淡的笑意望向沈南雁:“在下看小姐似乎很喜欢这盏花灯,在下愿意割舍将其赠予小姐。”
若是细看,从一开始李修的眸光似乎还瞥了一眼旁边的轻阴。
沈南雁并没有被李修的好意所感动,脸上浮现出了一种极其古怪的神情,甚至连眉头都下意识皱了皱。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在大街上叫住了你,平白无故送了你一盏花灯。
察觉慕昭对这个贵气男子的的敌意,她开口致谢:“多谢公子的好意,只是无功不受禄!”
这话的意思就是明摆着拒绝,不肯收下这花灯。
李修气得有些想笑,在大周朝也就罢了,就连到了大梁哪个女子见着他不是恨不得连眼睛都长在他身上,面前这个女子倒好,不但不肯接受他的好意,从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瞧过他。
心中就算有再多怨念,良好的皇室修养也能让他做到面上不显,他微微一笑,面上没有丝毫的尴尬:“既然如此,那在下就不强人所难了。”
他送姑娘花灯,人家不接受他的好意,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这样拒绝,他不但没有生气还说是自己强人所难,周围的人闻言对李修的好感蹭蹭往上涨。
如此贵气俊熙,态度温柔的男子上哪里去找?面前这个姑娘也太不识抬举了,继而看见她旁边站在一个面如冠玉的男子,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人家有意中人,甚至还有这黑衣男子不相上下,有如此俊秀的男儿郎陪在身侧,眼里哪还看得见其他人。
这只是少数人的想法,其余的人头一次见着如此优秀的男子,温柔地说出那番话后,哪里还管什么对错。果断地认为是沈南雁不识好歹,人家好意送你花灯,你还不接受。
面前男子看似一番温暖的解释,实则不仅让周围的人认为她不识好歹,更是加深了众人对他的好感,沈南雁眉心微蹙,对这个素未谋面,初次见到的男子无论如何也喜欢不起来。
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他的才气与样貌虽与慕昭不相上下,在为人方面与慕昭完全是两个方面。
无论对待何人,慕昭总会第一时间想着他们的处境,尽可能的为他们解围,宁可损害自己的名声。
面前这个男子总是把人心玩弄于鼓掌之间,说一些模棱两可的第一时间让周围的人先入为主。
就拿送她花灯这件事来说,一个陌生男子见着她身旁已经有了男子,却还要送她花灯,还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喊住了她,这不是给她施压是什么,若是一般的女子因着自己良好的修养,就算对花灯无意也不可能大庭广众之下拒绝他,平白让他下不了台。
想明白这一点后,沈南雁看向男子的目光多了些意味深长的打量。
沈南雁眼中的深意李修自然是察觉出了,这其实也不能怪他敏锐的觉察能力,实在是她没有隐藏自己的情绪。对他的不喜脸上显而易见。李修淡淡一笑,笑得翩翩公子,与沈南雁的目光对视。
“我送你们回府吧。”慕昭抿了抿唇,开口打断两人的对视。
他们一走,李修也没有在这里多待的打算,遂往前走去。一转过头,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眸光比夜色还要深:“卫声然,你觉得沈家小姐如何?”
被叫作卫声然的男子正是同他一道来大梁的人,是大周卫氏家族的小儿子。与李修一同长大。方才他与沈南雁说话时,卫声然躲在角落里全程目睹了经过。
“公子怎知她是沈拓的女儿?”在大周他们对沈拓的女儿有所耳闻,沈拓少年成名,力排众议娶了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儿,并为她许下“终生绝无异腹之子”的诺言,成亲二十余载,恩爱依旧,相濡以沫。两人育有一子一女,儿子沈谨没有继承父业,走的是文官道路。女儿沈南雁与沈拓夫妇远在边关,最近才回的京都。
沈家小姐闺中女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太子殿下第一次来大梁,又如何知晓方才那个绝色清冷的女子是沈家小姐呢。
沈拓是出了名的美男子,虽说生出来的女儿定然也是绝色之姿,但随随便便叫住一个绝色姑娘说她是沈拓的女儿不太好吧。
李修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卫声然,心中暗骂自己怎么会带着如此蠢货来大梁。卫大人八面玲珑,为人透彻,生出来的儿子性子却如此单纯。说好听点是单纯,说难听点就是蠢钝了。
“方才沈南雁身旁站的姑娘你可瞧清楚长相了?”李修决定给他提个醒。
方才那绝色佳人旁边的姑娘不就是她的丫鬟吗?与沈南雁相比自然是蒲柳之姿了,卫声然不明白太子殿下为何要注意到那个丫鬟,还是乖乖回答:“当然瞧清楚了,不就是一个普通的丫鬟吗,模样气度自然比不上那个小姐。”
李修的脸色顺便黑了下来,眼见要发火,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里转瞬即逝,卫声然吓得尖着嗓子惊呼出声:“莫非那个丫鬟是公主殿下?”
什么?他方才居然以下犯上说公主丑,还是当着太子殿下的面。一阵冷风拂过,他忍不住缩了缩身子,怎么感觉这是阴风呐,吹往死亡的风。
李修嗤笑,眼眸很快变得冷厉起来:“卫公子的眼神怕是不好,该好好找个郎中瞧一瞧了。”
卫声然说的不假,与沈南雁比起来他妹妹的确不及她,可就算如此他妹妹又岂能容他人置喙。按理来说,李修样貌极俊美,他妹妹的样貌有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可偏偏站在她身旁的是沈南雁,沈南雁容貌本就出挑,再加上她浑身上下流露出来的独特气质,自然甩轻阴几条街了。
“微臣不敢!”卫声然连忙告罪,扯开话题:“不知殿下何时带公主回国?公主流落在外多年,理应早日恢复回到故土。”
他来大梁前早就看到过他妹妹的画像,今日在大街上一见到真人竟然与母后有八分相似,他立即确定了那姑娘就是他妹妹,传来消息的人说他妹妹在沈府当差,稍加思索不难得出他妹妹身旁的人就是沈家小姐沈南雁。
早就听闻沈家小姐容貌倾国倾城,皎若秋月、仙姿玉色,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传闻中还说她气质出尘,待人冰冷,是个无心之人。
今日一见,传闻也不甚准确,明明双眸是个灵动有光的小姑娘,却被人活生生传成一个冷漠的人。从方才她拒绝他这一行为来看,倒是一个极有趣的姑娘。
可惜了,身旁跟着一个不识好歹的人。
视线望向远方,李修嘴角扬起一股笑意:“不急!”
与慕昭分开后,沈南雁径直回到自己的院子,她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明月,顿时心中觉得温暖极了。
想起慕昭方才直白的告白,霎时红了双颊,她与他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日后每一次午夜梦回,她不必再担心那个恶魔的身影入梦,他也不必在此生孤寂下去。他与她既是爱人,又是知己。他们彼此救赎,依偎着相互取暖。
沈南雁的眼眸生的极美,长长的睫毛上忽大忽闪,遮盖住了眼底的笑意,却掩盖不了那快要溢出来的情意。
御花园空气清新,天空中的点点繁星化为星子,闪耀在天穹之上。
宋珩端坐在亭子中,面前摆着一盘棋局,他一人独坐,一手执白棋,一手执黑棋,神色淡然。因着月色的缘故,他的身上多了几分淡然内敛的气质。丝毫不见平日的阴沉与深不可测。
“皇上,沈小姐与慕公子今夜在长街上散步,前来回报的人说当时沈小姐正与慕公子商量婚事。”经历了上一次的事,郑福海学聪明了,知道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作为皇帝身边的奴才,领的是皇钱,忠的是皇室。那些不该有的同情心本就该收起来。
宋珩执棋的手突然顿住,嫉妒填满内心,欲冲出胸口。他强压下心中的妒意,沉声道:“知道了,下一次这些事就不必在报给朕。”
反正,她迟早会是他的人。
听着那些不切实际的话,他怕自己会心软,他们都计划好了一切,憧憬着能够白头偕老,此生不负,最后却被他破坏。明明曾经离幸福那么近,却被他破坏,不知该有多么的绝望。
他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不可能为了别人的幸福放弃自己一直以来坚守的东西。
“是。”
郑福海正准备退下,宋珩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他们计划着何日成亲?”
“听说是三月后,沈小姐生辰那日。”郑福海小心翼翼回答。
她想得可真美好,生辰那日穿着凤冠霞披,带着亲人的祝福,坐上花轿,与她心爱之人成亲。
慕昭也不怕死,他曾经多次警告他,让他离沈南雁远点,他非但不听,今夜居然还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京都大街上,深恐旁人不知道他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