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珩只是说来威胁沈南雁的话,对于坐在下首的其他人来说,听到宋珩这话,心里有些不舒服,怕沈南雁着凉,让她快点上去,说什么底下凉,那坐在下首的她们算什么呢。
见着沈南雁上来,一直端坐在位置上的皇后朝着她点了点头,说着:“妹妹,多日不见,你的气色瞧着不错。”
她本来不准备应付皇后,听皇后先开口,对着她点了点头,屈膝行礼:“皇后娘娘有心了。”
说完,坐到了一旁。
沈南雁已经入座,兰妃也坐到了位置上,微垂着头,面带浅笑的伸手剥着松子,听着上首的动静。
她坐到位置上后,宋珩摸了摸她的手,察觉到冷得像冰雹子般冻人,伸手抓过她的手,用自己的手心给她捂热。
恰好此刻,沈谨和慕昭从外面进来,慕昭一眼就看见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眉心微皱,抿着唇没有说话。
她一抬头就看见慕昭在望着自己,意识到自己的手还在宋珩手里,心里一急,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宋珩面上不显,不动声色地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她在那里挣扎了半天都松不开宋珩握住上面的手,怕底下的人注意到异常,她冷着脸坐着那里,由着宋珩的手继续握住她。
“微臣见过皇上。”沈谨看了一眼上首两人交握在一起的双手,拿余光瞥了一眼慕昭铁青的脸色,心中将宋珩骂了个狗血淋头。
该死的宋珩,怎么老往人家心口上捅刀子,明眼人都能瞧出他妹妹心里到底喜欢的是谁,他倒好,偏偏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握着他妹妹的手,这不是摆明了要气慕昭吗。
“微臣见过皇上。”慕昭也低头行礼道,迟迟没有抬起头来,不愿看到上首那刺眼的一幕。
“平身吧,今日是家宴,朕想着与你们兄弟多年,算得上是家人,这家宴自然得叫上你们。”宋珩笑道,笑意却始终没有达到眼底。
旁人或许不知道,当事人可清楚,多年的兄弟情分早在很久之前已经消失殆尽,哪里还有什么兄弟情分。
宋珩这样说,不过是想气自己罢了,想让自己看着她坐在他身边,十指相扣,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动于衷,心如刀绞,痛不欲生的模样。
若是这样,宋珩他做到了,他现在不仅痛苦,就连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不是圣人,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妻子坐在其他男子身边,他还能安然自若。
光是看着她与宋珩十指相扣,他都已经嫉妒得发狂,他怎么可能不介意他的雁雁与宋珩待在一起这么久。
只是比起他的雁雁的喜乐与安稳来说,这些确实不重要。
比起看着她痛苦,内疚,痛不欲生,他宁可痛不欲生的是自己,他宁可自己在心里多嫉妒一会,也不想看着她有负担地活着。
两人起身后,依次落席坐下。
见三人之间没有一点摩擦与对峙,慕昭他们相安无事地坐下,众人好奇的同时又有些鄙夷。
都被自己的兄弟抢了妻子,居然还能这么平静地向情敌行礼,安然地坐下,不知是情意太浅,还是胆量太小。
早在慕昭进殿的那刻,众人都伸长了脖子,准备看这两人的热闹了。
一个被抢妻子,一个抢妻子,两人还是兄弟知己,这何其荒唐,何其荒唐啊。
席间,
兰妃剥好了一小碗松仁,便端着白瓷青花小碟子呈到了宋珩面前。
兰妃温柔体贴,这般做法倒也符合她的性格,宋珩亲自接下来后,冲着兰妃笑着称赞了一句:“爱妃果然还是这么贴心。”
兰妃笑得温温柔柔:“皇上喜欢吃松子,臣妾只是记得皇上的爱好。”
宋珩笑道:“你有心了。”说完从小碟子里挑出几粒饱满的杏仁亲手送到身旁的人唇边,个中深意,不言而喻。
察觉到底下的目光朝这里望过来,她摇了摇头,淡声道:”我不喜欢吃这个。”
说完,也不管宋珩是何反应,侧身偏了偏头,不准备理他。
他明知道慕昭在下面,他还做出这种动作。就算她心里再怕宋珩会做什么,也不可能当着慕昭的脸和他做出一副琴瑟和鸣的样子。
“不喜欢便不吃吧。”宋珩收回了手,将杏仁喂到自己的嘴里。不咸不淡地开口。
见此,底下的人面面相觑。谁能想到有人竟然当众给皇上下面子,皇上竟然也没发火。
看来是真爱了,宋珩对沈南雁怕是真心喜欢的。
宫宴如往常般乏味无趣,敬酒之后,众人便观赏着内务府准备的几个歌舞,底下的人同身旁的人说话的说话,不胜酒力的出去透风的便去透风。
一杯黄酒下肚,嗓子火辣辣的疼,端起桌上的一盏清茶喝下,方才好多。
见宋珩和身边的皇后聊天,没有功夫管自己,她往下首望去,视线划过席间。
恰在此时,察觉到有一道视线注视着自己,慕昭抬起头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怕宋珩看出什么,随后,她移开视线,望向慕昭身旁的人。
阿词坐在沈谨身旁,察觉到她的视线,忍不住眨了眨眼。
被阿词的动作给逗笑了,嘴角一时忍不住微微上扬,唇角含笑的望着阿词。
宋珩也正在看她,他虽然一直在和皇后说话,却在拿余光留意着她的动静。
见她笑的这么舒心,宋珩凑在她耳畔,一下拉进了两人的距离,宋珩的脸近在咫尺。
她坐在那里似乎都能感受他到温热气息,连带着他身上的龙涎香。
“在笑什么?笑得这么开心?”男子的声音带着蛊惑的味道。
她收回了视线,淡淡回应:“没什么。”
宋珩定定地望着她,似乎想说什么,看着底下这么多人,硬生生收回了准备说出口的话。
宴会还在继续,她坐在那里,静待着时光的流逝,身旁坐着宋珩,她不敢频频望底下看去,每次目光交汇不过一秒,很快就移开视线。
“现在什么时辰了?”她转头问入棋。
入棋顿了顿,很快回答:“戌时一刻了,怎么了,姑娘?”
她摇了摇头,“没事。”
今晚是除夕,按照规矩,每到初一,十五,以及除夕中秋,皇上都必须去皇后宫里歇息。
无论如何,宋珩今日都不会来找她。
想到此点,她顿时心安不少,再一次将目光投向下首,见慕昭的位置连同阿词他们的位置已经空了。
“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她侧过头,对着宋珩道。
闻言,宋珩视线扫了扫下首,挑了挑眉,“路上小心点,若遇到什么人,可千万要小心。”
被宋珩发现了吗?
她冷笑一声:“若是信不过我,不如同我一起回去?”
见女子脸色不好,宋珩揉了揉她的头,安慰道:“我怎么会信不过你呢。”
“我只是信不过他罢了。”剩下一句话说的很轻,嘴角露出嘲讽的嗤笑。
清凉殿是先皇宠爱的婉妃居住的场所 ,豪华奢靡程度堪比金銮殿,自宋珩登基后,这座豪华的宫殿早已被废弃,现在一片荒芜,与冷宫无异。
“入棋,你在这里守着。”她推开早已积满灰尘的大门,转头对着入棋嘱咐道。
沈南雁要去见什么人,入棋心里大致有数,点了点头,“姑娘快去吧,有奴婢在这里守着,你大可放心。”
她点了点头,抬脚往里屋走。
室内视线偏暗,只有一盏孤灯,将男子的背影映得清瘦了几分,孤寂了几分。
她抬眸,望着昏暗如天际的室内,男子站在黑暗中。
她小跑着回去,从身后搂着男子清瘦的身板,喃喃道:“你瘦了……”
在宴会上离得远的缘故,她还看不出来,近距离抱着他的后背,才知道这些日子他竟然瘦了这么多。
原本就瘦,现在在这么一瘦,身上完全没什么肉了。
她当初就不该留在京都,早知道宋珩这么丧心病狂,他要去边关,她就应该随着他一起去。
一点点微弱的灯火在宫殿中的小角落里亮着,墙壁上映着两人双拥的影子,看着是那么的和谐。
慕昭伸手将自己的手附在她手上,握紧了她的手,在女子的怀抱中转过身。
“雁雁,我很想你。这些日子更甚。”他哑着嗓子道,全身上下好似被抽去了力气,没有一丝活力。
听出话中的异样,她抬眸望向慕昭,“这些日子发生了何事?”转念一想,若是他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她哥哥和宋珩不可能瞒他,又问道:“那日我走后……”
她想问那些影卫有没有为难他,有没有伤害他,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了。
慕昭没瞒她,“那日影卫一直追着我,追了三里路,直到悬崖……!”
她愣住了,怔怔地盯着他此刻的模样,见他脸上除了以前那个好得快差不多,只剩下淡淡的疤痕外,没有其余的伤疤,安心不少。
一想到他被这么多人追杀,她心里堵得慌,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抱歉,你安稳的日子终是被我毁了,若不是我硬要和你一起离开,你就不会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