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拓不愧生了个好女儿,他自己为了大梁,为了沈氏,为了一双儿女,落的个万箭穿心的下场,如今两年过去,自己的女儿一次都没去看过自己也就罢了,还要为了一个男子,放弃自己的性命,不知道他在泉下能否瞑目。”
宋珩嗤笑一声,一字一顿地开口,说出的话句句戳在她的心上。
“你说什么?”沈南雁捂着肚子,满眼不敢相信,胸腔中涌起一股甜腥的味道,夹杂着钝钝的沉痛。
她的心为何这么痛,这般撕心裂肺地痛。
“噗……”喉咙一热,一口热血从口中喷出,喷到了地面上,嘴角都带着血迹。
她茫然的看着肚子上的血迹, 不明白这时候为什么这般撕心裂肺的痛苦,会来得这么猛烈。
这三年来,她好像活像一场梦中。
这个梦太美好,美好到她连疼爱她的父亲什么时候离开她都不知道。
美好到三年前,她抛弃一切,把所有的危险留给了他们,竟然不知道自己所得来的幸福与安稳从来都是她偷来的。
“信不信由你,不过临死前你不去瞧瞧你父亲的牌位吗?不去看看为担忧了一辈子的沈老夫人?”
“雁雁,若是你真喜欢慕昭那小子,爹去帮你把慕昭带到你面前,帮你们增加相处的机会。”
“雁雁,要是慕昭有半点对你不好,你就回家告诉爹,有爹在,爹帮你撑腰。”
“我的雁雁啊,你什么时候才能活得恣意潇洒一些,让爹与你娘安心一些。”
“沈谨,你这臭小子,别老欺负你妹妹,若是你们妹妹有半点不高兴,我要你好看。”
“我的女儿真是我的贴心小棉袄,虽然你平时不说,但爹知道,你心里是很依赖我的。”
爹……爹……!!
是女儿不孝,是女儿的错,没能承欢膝下,给你尽孝道。
是女儿的错,不应该离开京都,离开沈府,让爹含恨而终。
沈南雁嘴角一直喷着鲜血,血水像是没什么顾忌,一直往下流,有种不流干不罢休的气势。
撕心裂肺的痛苦,内疚包裹着她,将她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慕昭现在又倒下了。
此刻,她身边一个安慰她的人都没有。
她好累,真的好累。
脚底一软,她很快就要倒在地上,好在脑海里还有最后一点意识,为了孩子,她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住。
宋珩一伸手,及时扶住了快要昏倒的她,将她抱在了怀里。
沈南雁此刻已经分不清自己在那里,下一刻还能不能醒来,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她挣扎着抓住宋珩的手,死死地抓住他的手,放下了她的自尊,哀求道:“我和你回去京都,我求你一定要救他,一定要救活他。”
说完最后一句话,脑海中的意识散去,她昏迷了过去。
宋珩静静地盯着怀里昏迷的女人,三年了,这是他三年后第一次离她这么近的看她。
眼神毫不避讳打量着她整张脸,比起三年前,她变了好多,不止浑身都气质,就连容貌与脸颊都变了。
气色比三年前红润很多,不再是苍白无力的样子,唇瓣饱满,色泽饱满,整个身子健康很多。三年前她生人勿近,全身上下无一不是透着冰冷,冷漠。
而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她变得爱笑了,脸上的笑容多了很多,整个人身上笼罩着少妇的气质,温温和和,又柔软,完全不是当初那个病美人,冷美人。
一只手抱着她的肩,另一只手将她从膝盖出抱起,将她整个人轻柔的抱在怀里,往门外走去。
将她放在马车上,看着被影卫带出来的慕昭,眼底无情冷漠到致极,冷声吩咐道:“送他去医治吧,我要活的。”
“卑职遵命。”影卫应答完,带着慕昭消失在黑夜的夜色中。
“赶路吧,半个月我要到京都 。”宋珩进了马车,重新抱起马车上的人,沉声道。
国不可一日无君,来边关这么久,他必须要早先回去。
朝中虽然被他安排妥当了,难保不会出意外,怕只怕有心人见他不在京都,勾结大周北齐,将大梁牢牢掌握在手里。
“可是皇上,娘娘毕竟怀着身子,瞧着月份,临产在即,若是一路赶路,娘娘怕是吃不消。”影十犹豫着说出了心里话。
沈南雁身子本就弱,虽然这三年中一举改善,看着比以前红润不少,但孕妇始终不同,一旦身子出了什么问题,肚子里的孩子也会受到影响,生出来的孩子还可能会体虚,气血不足。
“赶路,十天,我要到京都 。”不说还好,一说这话,一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他整个人嫉妒的疯狂。
莫说吃不消,只要能让肚子里的孽种死掉,他宁可让她受些折磨,也不能让她身上残留着关于慕昭的任何气息。
一连赶了一天的路,前八个个时辰,沈南雁只是安静地躺在宋珩怀里,没有一点意识,一直昏迷着,既没有醒,也没有其他症状。
后半夜,沈南雁就开始说胡话,全身开始冰冷,一会儿喊热,一会儿喊冷,昏迷中梦见了沈父,喊了大半夜的爹和娘。
怀里的人似乎很痛苦,又可能是伤碎了心,一直咬紧着牙关,漂亮清澈的眼眸中闪着盈盈的水光,身子微微颤抖着。
宋珩将她搂在怀里,她大着肚子,抱的时候连她的腰际一半都摸不到,只能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手指用力戳了戳沈南雁的肚子,宋珩眸光深了深,暗暗发誓绝不能让她肚子里的孩子出生。
绝不!!
“主子,到客栈了。”驾马车的人是影十和影八,他们将马车停靠在客栈门口,对着宋珩回话 。
“知道了。”
掀开车帘,从里往外看,不知何时,天空早已飘起了鹅毛大雪。
在出了边关的小城外,这雪下的猝不及防,突如其来。
想起昨夜他带着影卫杀进去的时候,两人正温着一盏羹汤,旁边捧着诗集,好不惬意的生活 。
若没有他出现,他们两人应该在暖阁里喝着热茶,谈论这诗集吧 。而不是在大雪天,跟着他一路快马加鞭赶回京都。
她现在在这雪天里,发着高烧,而慕昭在这大雪天里受着伤,一时生死未卜。
若不是她发烧了,他恐怕连客栈都不会住。
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昨夜出来的匆忙,竟然没有注意到她身上只穿了一件起秋日的常规裙子,连大氅都没来得及给她披上。
宋珩解开身上披着的黑色大氅,亲自给她披上,抱着她下了马车。
“主子,卑职来照顾娘娘吧,你连夜奔波了这么多天,身子怕是吃不消 。”影十垂眸提出自己的建议。
宋珩离家京都,前往边关,这几日几乎都没怎么休息,见到沈南雁之后,担心她身上哪里不舒服,一路照顾她,就更没有时间睡觉了。
“不用,你们下去休息吧,明日…后日赶路。”宋珩话锋一转,改到了后日。
影卫知道宋珩这是妥协了,见沈南雁着了风寒,怕她明日缓不过来,便将时间改到了后日。
“是。”
下了马车,离客栈有段路程要走,宋珩怀里抱着怀了将近九个月身孕的沈南雁,缓缓朝着客栈走去。
彼时,正下着大雪,地上早已被雪覆盖了一层又一层,一脚踩下去,很容易印起一个脚印。
雪天在雪地里行走极不方便,整个脚埋入雪地里,还不能预知深浅,有时候脚陷得深了,整个腿脚甚至到膝盖都会埋到雪里,每一步都是一个“惊喜”。
宋珩一步一个脚印,踩在雪地上,留下一排排脚印。
脸上神情认真,眸见难得一见的温柔与眷恋,似乎是怕怀里的人摔了,每一步他都走得很小心。
请大夫来瞧,只说沈南雁是简单的风寒,再加上伤心过度,心悸的次数多了,上了心脏,因此才昏迷这么久,迟迟没有醒来。
大夫开完药,影十他们熬好药,宋珩亲自喂沈南雁喝下,见她寒气散去不少,一颗心放回了肚子,自己梳洗一番脱下外衣,爬上床榻拥着沈南雁躺下。
无需沈南雁说些什么,甚至她不需要醒来,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她身旁,他足以安心下来。
整颗心仿佛找到了避风港,整个不安的心终于在此刻安稳了下来。
他躺在床上,耳中传来一阵平稳的呼吸声,鼻尖传来一股冷梅的香气,不刺鼻,淡香寒香,让他眷恋了这么久。
最主要的是他身边躺着的人是她,所以他心里才安心,所以睡得才安稳。
“影八,我想回去,我想去看看慕公子,被主子刺得这么严重,也不知道影四他们找的大夫是否靠谱,慕公子能不能好起来 。”回了房间,影十开门见山,对着影八吐露心事。
昨晚在暮城,她亲眼看着慕公子被主子刺伤,自己只能在一旁无动于衷,看着慕公子受伤。
看着自己所珍惜的人在自己眼前受伤,甚至痛苦,这种苦比得不到更难受。
慕公子是大梁女子的闺中情人,就算慕公子早已成亲,她们对他的痴念并不会少,只想远远的看着他,希望他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