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的时候还未到,沈南雁就让沈母与阿词先去休息了。
人刚走没多久,外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是搬箱子的声音。
沈南雁懒得动,没有出去看,阿词已经出去了,没想到去而复返,走进屋来,让她去瞧瞧外头。
在屋里也无事可做,她便起身出去了。
刚出屋,一个算是首领的太监忙走到面前,行完礼后才道:
“明妃娘娘,皇上特意让奴才来给你送沉香木镶玉如意一柄、岫玉如意一柄,铜质蜡扦一对,锡质油灯一架,绿玉翠竹盆景一盆,白瓷茶具,紫砂茶具,琉璃茶具,木鱼石茶具各一套,还有绿釉狻猊香炉一鼎,薄胎铜海纹底青瓷一个………”
礼单上样品的名字还没有列完,大多都是只列了其中一个种类的名称,主要是太多的小玩意与日常用品和衣物首饰,东西又多,样样还是金贵之物,从中挑选一样拿出来到外面去卖都是价值千金。
将近一百个大箱子都有人陆陆续续从外面搬进来,光是冬天的银鼠褂、洋绉裙、棉裙、斗篷、貂裘都有几十个箱子装着,还不说那些春秋两季的衣裙,还有夏日专门定制的纱裙。
首领公公见沈南雁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送来的这些东西并没有入她的眼,让她展颜。于是,他命人正在抬进的人停下下,打开其中一个箱子。
箱子里装着各色金器玩意儿还有首饰,溜金蜂赶菊别针,赤金合和如意簪,赤金缠珍珠坠子,九曲金环嵌宝甲套,金珐琅九桃小薰炉,枷楠香木嵌金福字数珠手串羊脂玉镯………其中还有好几样叫不出名字。
“明妃娘娘,你瞧,这些物件儿都是皇上精心为你选的。”首领公公一进芳榭宫,一脸的眉开眼笑,笑容都没停止过。
阿词用膝盖想都知道,他这番好心情当然是源自皇帝的赏赐,皇上赏赐了如此多的东西给她家小姐,不仅仅是因为沈家的关系,而是皇上是真的宠爱她家小姐,况且这次皇帝又赏赐了她家小姐这么多的奇珍异宝。今日玉妃刚没,连封妃都圣旨都提前拟好了,更加坐实了她家小姐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这件事,若是讨好了她家小姐,从此飞黄腾达不在话下。怎能让他不阿谀奉承,满脸带笑。
听到首领太监口中的称呼,沈南雁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勉强还能维持着脸色,没有甩脸色,但一听关于宋珩的事,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冷意几乎能刺伤人:“精心准备?这里的东西少说也有一百箱吧,皇上日理万机,这么繁忙,会有空来准备这些礼物,你到底是在嘲讽皇上整天不务正业,沉迷于这些琐事上 ,还是故意拿这么愚蠢的话故意蒙骗我?”
首领太监心里一万个懵逼:我不过是来送个东西 ,不对是来送些东西,至于这么挑刺吗?我不过是说句好话,怎么就牵扯到诋毁皇上,说他不理朝政上了呢?
早就听闻沈家小姐沈南雁与常人不同,如今一看,看来传闻不假,光是这浑身挑刺,一语双关的话说的他真的是哑口无言,无法反驳。
不过这也真是圣心难测,玉妃娘娘没有薨逝之前,皇上那可谓是万千宠爱于一身,三千惊鸿只为佳人那一瞥啊,多少的宠爱恨不得给那位玉妃娘娘,如今倒好,玉妃娘娘人刚走还没满一天呢,当今圣上就另得佳人,又是封妃,又是赏赐东西,瞧着这阵势可不就是第二个玉妃吗?
不过也有可能是他料错了,这位沈小姐或许才是皇上真正的心上人,不是有传闻在说当今圣上为了沈家小姐与相处多年,情同手足的慕昭慕公子决裂了。
种种迹无不是在表明,皇上心里的的那个人正是沈家小姐,不过是他却不得不是说皇上的眼光是真的差,虽然沈小姐的容貌与玉妃娘娘不相上下,同为京都第一美人,甚至很多人还说沈小姐这个清冷孤傲,恍若天仙下凡般的神仙人物比起人间富贵花,容颜娇艳的玉妃娘娘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好歹玉妃娘娘入宫的时候还是完璧之身,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
而这位沈小姐,早就嫁予慕昭慕公子为妻,是臣子的妻子了,两人成亲这么久,而皇上呢非得好这一口。
甩掉脑海中所想,首领太监的笑意淡了几分,不让自己看上去那么谄媚,陪笑道:“娘娘莫恼,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还请娘娘保重凤体。”
如今皇上可以说是把所有的偏爱给了这位沈小姐,不管他心中如何的想,如何的嫌弃,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暂时不能得罪了她。
“你们这是作甚?”一道声音打断了首领太监的话,他闻声望去,只见宋珩从外头进来,黑色玄纹的锦衣,内松外紧十分合身,长发如墨散落在白衣上,只稍微用一条白带把前面的头发束在脑后,全身散发着内敛的气质,如利刀雕刻而成的立体五官散发着迷人的气质,眼睛很漂亮,深邃幽蓝如深夜的大海,冰冷寒冽如深夜的大海。鼻若悬梁,薄薄的嘴唇好看地抿着,深邃得看不到底的眼睛。
光听声音,沈南雁就从声音中辨认出来人,见宋珩来了,她就那样站在那里,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浑身散发着冰冷泠然的气息。
宋珩刚抬脚进屋,目光一下子就移到了沈南雁身上,停留片刻后,见沈南雁目光都没有看自己,遂望向首领太监:“我吩咐你办的事办好了?在这里惹娘娘生气?”
首领太监心想,他哪敢惹这位祖宗,就是在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忙道:“是奴才嘴笨,没有说清楚皇上对娘娘的心意,娘娘一时误会也是应当的 。”
宋珩眼眸暗了暗,神色变得难以捉摸起来,“朕对她的心意,她自会明了,还需要你在这里说?”
而后,脸上阴了下来:“办完了事还不快出去。 ”
被宋珩这阴晴不定的脸色吓到了,又无缘无故遭到一顿骂,首领太监顿时觉得自己委屈极了,不明白又是哪里惹到了皇上,忙行完礼告退。
内务府来的人送完东西后,陆陆续续出了芳榭宫,只余下芳榭宫里的宫人 ,就连宋珩身旁的人都被他留在了宫殿门口,没有进来。
“你们都下去吧。”宋珩对着殿里的人吩咐道。
宫人们放下东西,动作麻利的在宫殿门口去侯着了,其余的该回屋回屋,该做自己的事做自己的事。
整个宫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宋珩望向沈南雁,轻声开口:“你哥哥来找过我了。”
“嗯。”沈南雁声音平淡的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宋珩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早知她是这样漠不关心,事不关己的样子,宋珩接着道:“他求我,让我放了你。”说着说着,似乎笑了起来,“他说我带给你的只有痛苦与伤害,从来没有幸福。”
话锋一转,“只是,沈南雁,你带给我的又何尝不是痛苦与伤害呢?”
最后的一句话很轻,仿佛只是一句轻声呢喃,让人触摸不到,有些不真实。
“宋珩!”沈南雁抬起头来,正视着他,再一次重复她以前的话:“我从未爱过你,就连喜欢,心动都谈不上,不要说这辈子了 ,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亦是如此。”说完忽然想起梦中的那个场景,又加了一句,勾唇一笑,讽刺道:“或许上辈子亦是如此。”
本以为宋珩听完,会像以为那样暴跳如雷,没想到他只是勾着嘴角,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低头与她对视,眼神里的情意刺伤了她的眼睛,他声音忽然低下来,“巧了,我也是,我这一辈子在爱你这件事或许早就注定好了,要生生世世,永生永世,与你纠缠一辈子,纠缠不清,至死不休。”
虽说着爱慕人的话,但宋珩常年位居高位惯了,骨子里依旧免不了带着一份高高在上的睥睨感。
她说这话本来就不是为了气宋珩,也不指望他放弃自己,闻言,一脸依旧毫无波澜,如平静湖面上的一汪秋水,注定掀不起半点涟漪。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谁也不开口说话,沈南雁站在那里垂眸想着事情,没有多看宋珩一眼,而宋珩站在那里,视线在沈南雁身上,没有移开半分。
此刻的北齐:
北齐女帝驾崩的消息传开不到一个月,新帝登基,皇君掌权听政,集权力于一身 ,翌时,朝局紊乱,人心浮动。
北齐与大梁,大周不同,自古以来都是女子当政掌权,历来还没有男子掌权的例子,此事一发生,北齐的百姓皆举行游行示威,反对皇君登基。
朝中的臣子也是如此,皆纷纷请旨罢官,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阻止皇君登基。
除却没有男子掌权的先例外,还有一点就是这个刚准备登基的皇君是已驾崩女帝的一个男宠罢了,地位还极其卑微,听说是从那个勾栏里买来的小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