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谨从御书房出来后一路往长廊方向走,躲在暗处的女子望着前方的人影抿了抿唇,放轻了脚步声跟上了他。
前方的人影愣了好半天,女子也不急耐心在这里等着他,如她所料,前方的人影转了一圈往相反的地方离开。
待男子走后,女子从暗处走出来,静静望着他的背影发神。
下半天的太阳虽然不大,还是有些晃眼,从孤叶的罅隙中晃到了她的眼睛。
女子才反应过来,前方哪还有男子的人影,气得跺了跺脚。
……………
睁开双眼后,周围的光线亮得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等眼睛完全适应光线之后萧月才睁开眼眸,长长的睫毛忽大忽闪,端得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之感。
“醒了就别装可怜,这里没有人看。”背后传来一道冷嘲的声音,吓得萧月连忙回头。
一个眉眼俊俏的黑衣青年站在那里望着她讽道。
脑海里搜寻一下,方才想起面前的青年是慕归时的贴身小厮。也许是她昏睡了好几日,脑袋睡糊涂了吧,她竟觉得面前的黑衣青年模样竟然也不差,生得倒也端正。
若不是她早就把那位温润如玉的慕大人作为目标,兴许她会喜欢上面前这个青年。
越想越察觉到不对劲,她生来就是为了利用自身一切优势,努力攀附上权贵,怎么可能看上面前这个身份卑微的下人。
她摇摇头,索性甩掉心里的想法,见谢随识破了自己的本来面目,也不装了,冷声道:“慕大人呢?他在何处?”
面前的女子一下子就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目,谢随微怔,随即反应过来,阴阳怪气道:“狐狸露出尾巴了?怎么不装柔弱扮可怜了?”
他平生最讨厌矫情做作之人,对于萧月多次在他家公子面前一直献殷勤早就看不惯,说话也带着不客气。
慕昭不在这里,萧月索性也不装了:“是又如何?你家公子不也被我的柔弱欺骗了吗?”
提及这件事他就来气,在幽州他多番提醒慕昭萧月的人品,他家公子也赶走了萧月,没想到她阴魂不散,眼见扮可怜天真不成,就来一招苦肉计让他家公子不得不带上她。
带上她也就罢了,一到京城就让他专程找间客栈安顿好她,多次嘱咐他让自己照顾好她。
照顾?他恨不得撕开她脸上的虚伪面具。
谢随哼了一声,笑着讽刺道:“萧姑娘怕是要失望了,我家公子已有心上人,不久之后怕是要娶那小姐为妻。”
此次回京公子本就是为了沈家小姐,怕是假以时日他家公子与沈小姐就会终成眷属。
听到此话,萧月倒是无所谓,无奈耸耸肩:“那就不劳谢公子为我忧心,小女子再另找一个不就好了吗。”
面前的女子笑意晏晏,原本中人之姿的相貌都变得生动起来。
谢谢见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心中一团火气,他家公子如今还不知在哪,听他公子吩咐如今他还要在这里守着她,她倒好,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她利益派,本就不在乎所谓的情谊廉耻,就算慕昭救下她,照顾她这么久,从慕昭身上自己没感受到一丝温暖。区区小事又怎会让她闹心呢?
“你………”谢随怒道,随即反应过来,自己与她在这里争辩干甚?倒不如多花点精力去寻公子在何处?
抛给她一袋银子后,转身走出了客栈。
在阳光照耀下,黑色的背影显得格外光亮。
萧月拿着手里的荷包,微愣良久。阳光洒在她秀气的五官上,第一次仿佛有了生人的气息。
…………
畅音阁
玉妃让桐希去请皇上来,半天等不到宋珩前来也就罢了,偏偏桐希也没回来。
桐希是丞相府出来的人,是她的心腹,玉妃知道此事不简单,耐着性子等了一阵。
秀眸望去,台上的戏子咿咿呀呀唱着一首不知曲目的戏。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
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为何腰系黄绦,身穿直裰,见人家夫妻们洒落,一对对着锦穿萝,不由得人心急似火,奴把袈裟扯破!
腔调丰富,意蕴深长,奈何唱得词太过悲切。玉妃是何许人也?就算日后失宠了日子也不会坏到哪里去,更别说何时失宠这个问题了。
再说了就算她们丞相府倒了,李氏作为京都四大世家,实力不容小觑。
她不喜欢看这些凄惨悲切的剧目,摆了摆手吩咐台上换一个剧目。
此时桐希从外头进来回话:“小姐,打听清楚了,慕公子确实是被皇上关押了,饶是奴婢如何打听,只得了他被关押在暗牢的消息。”
暗牢何其多,光是摆在明面上被世人所知的就有将近十个。要寻慕昭的确是件难事。
“由得他去罢。”玉妃淡淡的回了一句。又补充道:“把我吩咐你的那件事办好了就行。”
桐希知道玉妃所说的是何事,点了点头。
“桐希,扶我回宫吧。”既然目的达到,她也不需要继续在这里呆着了。
“是。”桐希轻车熟路地走到玉妃面前,搀扶起了她。
两人相处融洽和谐,半点没有一丝主仆之分,玉妃在她面前自称我,桐希也不称玉妃为娘娘,而是小姐,足以可见两人的关系非凡。
路过御花园,见到地上摆放着花房里新培育出来的牡丹,玉妃停留下来,取下发髻上的金簪子,漫不经心地用金簪戳着花蕊,粉嫩的花蕊本是含羞半卷,到如今悉数落在花瓣上。
玉妃颇感无趣,收了簪子。
“他如何了?”
“一如当年风采,只是眉眼间带着疲倦。”桐希专程压低声音,轻声道。
玉妃淡淡地听着,听完也不多做反应,娇艳的脸上含着笑意:“他也该累一累了,不然到头来只有我一个人疲倦,无论如何也是不公的。”
桐希顺着玉妃的话往下说:“小姐说的对。”
本来没什么,见着御花园培育出来的牡丹,她不过是有感而发,如今看着自家丫头如此向着自己 ,玉妃轻笑:“我不过是有感而发,那还有什么对错?”
“小姐教训的是。”
玉妃听罢也不多言,继续往前方走着。
回到沈府后,沈谨没有丝毫隐瞒,避重就轻地说了重要的谈话,除开宋珩拿慕昭与阿词的性命威胁他这件事。
从其他方面来看,宋珩对沈南雁不比慕昭差,他虽然已经不阻止她与慕昭在一起,但要是想让沈南雁自己选择。
他说:“皇上待的心你不假,若你有那意愿,就让我把这玉佩交给你。你日后会遭受的事都给你想好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从怀里掏出那块雕刻这龙纹的和田美玉递给沈南雁。
闻言,沈南雁望着沈谨的动作没有接过,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就在沈谨误以为他妹妹愿意好好抉择一番时,沈南雁轻声开口:“我与他都情意不会这般脆弱,我喜欢他也不是因为他待我好,只是因为是他,我喜欢的人就是他。”
无论她做出哪个选择,沈谨无条件支持,点了点头颔首。
“那他呢?离开京都了吗?”沈南雁问出了最想知道的问题。
沈谨摇摇头:“他刚离京时就被皇上关押了起来,宋珩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本想说收与不收你自己决定。如今看你已有抉择,我甚是欣慰。待会我会去求爹借我三千精兵,给皇上施压。你放心,无论如何,归时都不会有事。”
沈谨说完之后身心疲惫,也没多说,自己一人回了屋子。
良久,在红樱的声声催促下,沈南雁才回了楠苑。
宋珩对她的心不假这件事她不置可否,也未曾怀疑过,她很感激宋珩对自己的喜欢,可除了感激确实再无其他感情。
她本以为宋珩那句话只是随便说说,虽然放在了心上却还是对宋珩报了一丝希望,原来希望报不报无所谓,关键是她,看她如何抉择罢了。
若是抉择恰和宋珩心意,按着他的意愿接过那玉佩入了皇宫,她对慕昭的情意不会害了他,宋珩那句话的确只是随便说说。
可她一旦选择拒绝宋珩,慕昭的安危就掌握在宋珩的手里。
让她放弃自己对的情意投向宋珩的怀抱,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但让她亲眼看着她爱的人死在她面前,看他受到伤害她也是不愿的。
真可笑,她仿佛就成了话本里的角儿,被两个男子同时喜欢上,兄弟相争,互相残杀。
一般这个时候故事里的男子都会拿女子心上人的性命威胁,逼女子就范,为了心爱人性命,女子狠下心来抛弃自己的情意与不爱的男子在一起。
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痛苦的选择,从前不懂爱为何物,只觉这女子活得太过有情,不够理智。
如今论及到她自己才发现这本就是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沈南雁轻叹一声,简单梳妆完后,在红樱的多次催促之下阖上了双眼。
侧卧在塌上,继续想着这件事,她待事遇事冷淡自恃,是不爱多思多虑。
长此以往下来,她这辈子几乎没犹豫过。可这件事却是让她慌了神。一时间思绪渐渐飘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