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醒来见到四周漆黑的环境,发现自己被关在囚室里,不需要猜想他就知道是宋珩做的,没有人会比他更恨他,没有人会在新婚之夜绑架他。
心中有了猜想之后,他索性不管了,静静坐在那里思考起沈南雁的事。
宋珩的话如同一块顽石狠狠地撞击着他的心灵,慕昭双眼发红,欲站起身来奈何脚上的铁链阻止着他,他一遍又一遍地挣脱束缚,想要起身,如此这般反复挣扎,衣袖被弄得皱巴巴,全身上下狼狈不堪。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面前这个男子曾经还与他称兄道弟,不过短短一年光景,他被他囚于这里,满身狼狈。而他站在这里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宋珩今年不过二十有一,手段毒辣,狠戾超越先皇。兼又喜怒无常,众人见之无不避退。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深邃幽蓝如深夜的大海,冰冷寒冽如深夜的大海。
与沈南雁在一起后,他常常在想自己是否做错了,他与宋珩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子,可他却因为自己的私心全然不顾兄弟情义。如今想起来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与沈南雁彼此相爱,感情的事怎么能相让呢。
“畜生!”他是文人,历来有自己的傲骨和文人的风度,说不出骂人的话,他憋了半天低吼出两个字。
宋珩漆黑的眸子望着他,薄薄却紧抿的唇,身上有一种大隐隐于市的凉薄气息:“我早就给过你机会!谁让你冥顽不灵,还要靠近她呢?”
是机会吗?在他看来是玩弄吧,就像猫捉老鼠一般。把他放出去,让他以为自己逃离了困境,能与所爱之人相守,可是新婚之夜那天亲手派人将他抓来,打破了他的美梦。
何其可笑是不是,明明离幸福只有咫尺之遥,却被人亲手打破。
红樱看着面前的场景,往前走了一步,就站在了沈南雁身侧,看着小姐清冷的站在那里,暗中叹了口气。
堂屋里的人已经开始吃饭了,见沈南雁姗姗来迟,慕楠不咸不淡的望了她一眼:“怎么来得这么晚?快来坐下用饭吧,这一大家子人等了你好久。”
说的好听罢了,他们进来的时候明明看见他们已经开始动筷,再说如今慕昭下落不明,他们竟然还吃得下去饭。
吃饭过程中,沈南雁一次也没抬起头来,一个人闷声在那里吃饭,在长辈面前作为新妇不但要给公婆敬茶,还要站在他们身后为他们布菜,公婆吃完之后自己才可以吃。慕府没有女主人,只有慕楠一人,倒也不用布菜,只是沈南雁一个人端坐在那里,对他们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看得慕楠心底不大痛快,有些不舒服。
就算他心里再不舒服也得憋着,谁让人家是沈将军的爱女呢,就算沈将军在沈南雁新婚第二天就带兵去了关外,如今不在京城,沈拓走了沈谨还在,沈家人最是护短,若是让他们知道他们慕府有人怠慢欺负沈南雁,就算沈谨不来,沈拓怕是也要千里迢迢赶回来上门讨公道。慕楠为官多年,早就练的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慕府的其他两位公子可这样想,他们是公主所生的孩子,与当今皇帝互为表兄弟,地位显赫,年幼丧母,虽然自幼无母亲教导,但慕楠对两个兄弟倒也不差,什么东西都给他们最好,就连两个兄弟的骑射书术都是自己亲自教导。
慈母多败儿,慈父不乏也是如此。慕楠对两个人的上心程度与慕昭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然而两个兄弟的样貌不如慕昭俊美也就算了,就连文采与谋略也不如慕昭,慕昭早慧,三岁便能识字写字,五岁便能作诗。如此相比两兄弟确实平平无奇。
因为母仇的缘故,两兄弟与慕昭从小就不对盘,虽然不致于打打杀杀,使阴谋诡计夺他性命,但难免免不了小打小闹,言语辱骂。
慕昭在新婚之夜消失不见,迟迟不见踪影。换做其他大户人家,公婆面上就算不说什么,心里也有很多不屑。娶了个媳妇回来,大婚之日就把儿子刻不见了,不是灾星是什么。就算公婆不把你扫地出门,街坊邻里的唾沫星子都会把你淹死。
在他们慕府,慕昭是个隐形的存在,如今他下落不明他们也不在意,只是怕慕昭消失不见的消息传出去影响名声,也就令人封锁了消息。
今日是新婚第二日,本该要跪拜公婆,如今慕昭不在,他们也就简单吃了个饭。两个兄弟原本就看不惯慕昭,如今看着他新娶的沈家小姐坐在位置上一句话也不说,仿佛坐在这里与他们用饭是令人多么痛苦的事。
首先开口说话的人是慕文,是慕楠的大儿子,冷淡的嗓音略带着暗讽:“三弟妹好胃口啊,如今三弟下落不明,你倒还有心思在这里吃饭。难怪京都的人都在传沈家小姐无心又无情。”
饭桌上的空气一下子凝固,氛围变得奥妙起来。这话说的直白,直接了当的点明了自己对沈南雁的不喜。
见这个傻儿子这样大剌剌的把心中的话说出来,慕楠顿时感觉生活没了希望,使劲朝二儿子使眼色,希望他别再说出什么话来了。
慕府的二公子慕寒倒是没有像他哥哥那样说的这么直白,看似善解人意道:“哥哥怎么能这样说沈小姐呢?”
听完两个儿子的话,慕楠听得想吐血,他这一生只能止步于户部尚书了,心中虽然不平,随着时间的流逝差不多也消散了不少。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他都得到过,绝色美人也享受过了,唯有与心爱之人所生的两个儿子让他放心不下。两个兄弟文武不就也就罢了,做父母的只求他们平安就是。可如今见他们这般愚蠢好色,莫说平安了,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
沈拓如今还没死呢。他这两个傻儿子就敢讽刺调戏起沈南雁来了,他恨不得从来没有生过他们。另一个儿子慕昭不像这两位这么混账,他长得好看,文采又好,倒是可以继承他的衣钵。奈何不是公主所生,不然他现在何至于愁成这样?
红樱站在一旁将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替沈南雁打抱不平。
看着慕楠虚与委蛇,慕文冷声讽刺,甚至还有慕寒出言无状的样子,红樱几欲作呕,不止为沈南雁打抱不平,心中更是心疼姑爷。心疼他一个人待在慕府要面对这么的虚情假意,小姐作为沈家女新婚第一天都被如此对待,更何况从小就生活在慕府的他了。
红樱都心疼慕昭,沈南雁心中更甚 她放下碗筷,缓缓开口:“慕大公子胃口莫非不好?方才我进来之时就看见慕大公子已经拿起了碗筷,莫非是我看错了?”
“咳咳……”慕楠咳嗽了一声,借此来打断沈南雁的话。
她有心要警告一下慕家人,自然不可能就此作罢。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已然恢复了轻蔑傲慢的高傲姿态,只漫不经心以余光倪了慕楠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就在慕楠以为沈南雁不准备开口说话时,沈南雁淡淡的声音传来:“慕大人,既然嗓子不好该多喝热水才是。”
她假装没有听到慕楠的暗示,冷冷地望着方才出言无状的慕寒,见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俊美的味道,整张脸除了平凡还是平凡。可他方才还想学那些风流公子的作态,心下一阵反胃。
慕寒见沈南雁盯着自己看,喜形于色,顿时心花怒放。他冲着佳人轻轻一笑,露出自认为最迷人的笑容。
慕文看着被美人迷得神魂颠倒的弟弟,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明明是个贵家公子,什么女子得不到,偏偏要垂涎不属于自己的女子。那个女子还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新娶的妻子。
看着自家儿子对沈南雁贪念的目光,慕楠头疼不已,想开口打断时就听见外面一阵嘈杂声。
一个女子尖着嗓子在外头骂道:“你这个狂徒一直盯着我看干嘛?下贱东西!连你姑奶奶都不认识了?”
这声音要多大有多大,要多尖有多尖,要多讽刺有多讽刺。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泼妇在骂街哩。
接着就听到外头传来一个男子委屈的声音,“姑娘,在下并没有。”
“没有?”似乎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女子嘲讽道:“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样的奴才就有什么样的主子,我看呐慕府如今里子外子都是一层污秽吧。”
慕楠与慕文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外头这一出是在杀鸡敬猴,专程演给他们看的。他们铁青着脸,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是何人在外头喧哗,还不快将人打发出去!”慕寒虽然听见了外头的话,如今绝色佳人在旁他哪里还有闲心去管外头那些话,说完话后一个劲含情脉脉的望着沈南雁,想方设法搭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