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踏进屋子,沈谨大致瞧了瞧,屋内一如他娘走的时候那般干净,半点灰尘也未积起。
目光落在榻上的小桌上,沈谨终于发现了几个信封,眸子深了深,他走上前,见到被杯盏压着的几个信封。
是写给他,阿词还有雁雁,归时的信。
沈谨拿起写着他名字的信封,小心翼翼地拆开,纸上只有简短的几句话。
“我儿,娘亲要交代的事那日便已悉数交代,唯有一件事放心不下,还望我儿像当年答应娘那样,继续实践着当年的承诺 。无论何时, 你都要护着你的妹妹,保护她,守护她,让她平安安稳度过一生,无论何时都不要成为她的牵绊。”
当年的承诺,沈谨思绪一转,不自觉回想起当年,雁雁身陷皇宫,他娘将他拉进屋里,细细嘱咐的那番话。
“阿谨,你要理解娘,即便今日是你爹坐在这里,做出的决定也是与娘一样的,你妹妹这一生太苦,太累,她本该一辈子平安喜乐,万事胜意。是我们没能保护好她,让她这些年有什么事只能藏在心头,若不是慕昭那孩子走进了那孩子心头,不知道她还要怎么折磨自己.......... ”
“我的儿啊,你自诩聪明绝顶,娘心中亦是如此认为,咱们沈府是何种情况,你想必也应该清楚,覆巢之下,安无完卵?沈家倒台横竖只是时间问题,无论皇上待你妹妹是何种心意,你都要保护她,守护她,让她平安安稳度过一生,无论何时都不要成为她的牵绊。娘此生只有这一个愿望,你可愿答应娘?”
这便是他娘的愿望,护着雁雁一生一世,让其平安喜乐。
娘,儿子势必会践行我对你的承诺。
护着雁雁,一生一世。
这般想着,沈谨突然想起除夕那夜,慕昭不但没有回府,雁雁也没有了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看来,改日必须去趟皇宫!
沈谨收起了桌上的另外三分信,装在怀里,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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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穆醒来时,发现自己处于一个陌生的环境,看着屋里的陈设,似乎是京都的某一个客栈。
他正要起身之时,头上的痛觉袭来,眼前一黑,他又重新躺在床榻上,昏睡了过去。
恍恍惚惚间,似乎听到女子似哭似惊地在他耳边低语:“你,你流了好多血……你怎么样了,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救我,我早就该死了......若是活着,我还有什么脸面继续生活在沈府内!!”
这么痛苦的吗?
程穆虽然还未睁眼,但脑海中逐渐恢复了意识,听着带着哭腔的熟悉声音在他耳边痛哭,一时间千言万语竟涌在喉咙管里无法开口。
此刻,向来行事果断的他,竟然不知此刻是该醒来,还是该继续昏睡。
“沈夫人,人生在世,诸事都会有不顺的时候,你又何至于这样悲观。”程穆思绪百转千回之下,还是睁开了眼,叹息地看着眼前哭得一脸狼狈的阿词,准备伸手为她拭泪,手伸到一般想起了这样做实在不妥,又不得不伸回了手。
见着人还昏迷着,一时委屈与迷茫,便坐在床头不自觉对着一个陌生人抱怨,睡着自己哭的一脸狼狈的时候,这人还醒来,阿词的脸瞬间红了一大片,又羞又愧的止住哭泣,忙站起身来,拉开两人的距离。
她现在还是沈谨的妻子,已是少妇,这样平白与男子待在一处实在不妥。
虽然,前提是不得以为之,但世人又怎么会管这些。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醒来的!”程穆哑着声音,抱歉道。
是他唐突了,竟然在人家小姑娘痛哭流泪的时候醒来,这让人家的脸往哪里放。
听到这话,阿词不由噗嗤一笑,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什么嘛!!哪有人醒了还装睡的,你醒了醒来也是理所应当,我又怎么可能怪你。”
难得见阿词笑,程穆笑得如沐春风:“沈夫人还是应该多笑笑,对身体与气色都好。”
听到程穆这样说,阿词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重新露出忧愁来,“还未向程公子道谢,若不是程公子搭救,我怕是不可能这么容易脱身。”
方才,她才从沈府出来,准备去看望她爹娘,将军一走,她爹娘的气色大不如前,如今老夫人一走,爹娘怕是要伤心欲绝。
谁知,刚走到巷口,便被一群人抓到巷道内,纷纷往她身上丢石头,鸡蛋.....嘴里不但辱骂着她,说她不守妇道 ,说她试图混乱沈氏血脉,还说她害死了老夫人。
就在这时,恰好从巷道经过的程穆见她被欺负,就出手救了她,谁知一人难敌众人,在推搡途中被人用木棍击中脑袋,顿时晕倒在原地。
那些小混混与街头小贩见人晕倒,怕事闹大,连忙扔下东西跑了。
若是送着陌生人回去,她担心会有人往他们身上泼脏水,她一咬牙,便找了一个狭小的客栈,替程穆请来大夫,为他包扎头上的伤口。
“不过是碰巧而已,日后出门沈夫人还是要小心为上,多带上几个家丁。”
阿词苦笑着开口:“如今出了这般事,我又何至于麻烦别人,任何人或事物与我扯上关系,都不会有好下场。”
程穆连忙从床榻上起身,走到阿词面前拉着她的手,柔声安慰道:“这件事与你又有何干?你是受害者,错的人是他们,从来都不是你,你万万不可责怪自己。”
“我......”阿词回过神来,见自己的手被程穆握着,连忙抽出自己的手。
“抱歉,是我唐突了。”程穆自然也发现自己行为举止的不妥。
阿词摇了摇头,“我该回去了,程公子今日之恩,来日我定当上门道谢。”
说完,也不等程穆回应,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一辆马车从来日客栈缓缓驶出,程穆站在街道上,目送着马车渐行渐远。
坐在马车上的阿词垂眸盯着自己手心,露出凝重的表情。
若是,若是她方才没有瞧错的话,程穆当时眼里的神色,含着爱意。
爱意,这种眼神她太过熟悉,几乎一眼便可以瞧出来。
这种眼神她在沈谨眼中瞧得真真切切,当日进宫他看着玉妃的眼神便是这种。
程穆喜欢她?
程穆竟然喜欢她?
为何?为什么?
仔细一想,从前那些看似不经意的事情仿佛都有了缘由,一个世家公子无论怎么顺便路过也从来不可能路过一个小巷。
还有那次,她与程穆在沈府遇到,他多说的那些话?还有后来的这几次偶遇!
难道都是他精心设计的偶遇吗?
想起沈谨,阿词的心不自觉痛了起来,一颗荒芜的心此刻仿佛已经变得苍白无力起来,但她很确信,她心中心心念念的人是她的少爷,从始至终都是她的少爷,不可能,也不会再有其他人。
尽管他已经伤她这么深,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爱慕着她的少爷。
沈府
刚从沈母房内出来的沈谨带着三封信,回屋却没有见到阿词,坐在榻上耐心等待了良久,直到丫鬟来催了一遍又一遍,问何时摆晚膳,他才发觉天已经晚了。
“少爷,来日客栈派人来了。”
沈谨不经意地摆摆手,准备让人离开时,小厮又加了一句:“那人说是关于夫人的事。”
“让他们进来吧。”
送走那伙计后,沈谨静静地坐在榻上,脸色都沉得滴出水来。
悲痛?欲绝?痛苦?
这便是她所说的悲痛欲绝吗?这便是她说的没有脸面继续留在沈府?继续活在世上吗?
沈谨自嘲的浮起一抹笑,一闪而逝后,脸上异常的冰冷:“传令下去,知道今日这事的人,一律不准外传,若有违抗,随意乱嚼舌根者,擒之杀之!”
真是他们沈府的好夫人,竟然这般生事,在沈老夫人丧期间,耐不住性子,与其他男人在客栈里拉拉扯扯,如今,还要他家少爷来为他们善后。
他家少爷也真是好,生怕传出去影响夫人的清誉,历来不杀生的人,竟然出了这道命令。
沈崇眉眼间眼浮起几分哂笑。脚步没停,朝着府外走去。
“我回来了,我在我爹娘那里已经用过晚膳,就不吃了。”阿词有气无力地解释了一句,其实她哪里是吃过了,不过是心情不好没胃口。出了这样的事,她哪里还有时间去爹娘那里,怕说出来沈谨担忧,她只得随口胡诌道。
沈谨面色沉了沉,心中早已怒极,气急,恨极。
吃过了吗?去岳父岳母家了吗?
一个时辰前不是刚从客栈出来吗?
哪有时间去的岳父岳母家?
听到阿词这样骗自己,仿佛多年来的信任全都溃败,击碎成一地。
“哦?是吗?”沈谨沉声问道,身子已经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巨大的愤怒让他失去了控制。
他缓缓闭上眼睛,不想让自己的愤怒,痛苦,甚至嫉妒从自己的眼神中泄露出来。
阿词!!
骗了他,还是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男人欺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