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昌县城实在是太小了,小到没有街可以逛。
只有一家小到不能再小的杂货店,一家只有一个人的铁匠铺,一对夫妇开的铜匠铺和一个老中医开的药号。
唯有一家驿馆也就是个小单层,一个饭厅数间客房,能提供的食物也少得可怜。
众人等人买齐东西,天色已晚,只好在此歇息一晚,便要了五间上房。
说是上房,那怕也比后世的柴房好不了多少。
众人吃过晚饭,一时无聊便在大堂喝点小酒,扯点闲谈。
公子望着窗外,借着月色能看清土城墙外高地上的空心菜。
这城也太小了吧,要凭这不知道有没有一百户人家小城来起家,希望是何等渺茫。
不禁暗自叹息,却还不能与人言语,这事真够闹心的。
这城到底有多小,有多事之人题《夜宿小城》记曰:
留宿城南小酒家,倚窗欲赋月无邪。
忽闻北邑惊飞鸟,徒见农人夜采茶。
不说公子心底对未来没信心,独自惆怅。
却说这一行人,谁也不曾想到,一行人进城,便叫人盯上了。
“小二,包店了,闲杂人等给我轰出去。”
公子闻声望去,但见一汉子,吊额头,刀型眉,一对灯笼眼,两撮八字须,双下巴, 袒胸露乳,手粗肩膀宽,水桶腰身,步如流星,声似洪钟,腰系菅绳,手持长柄开-山-刀,那样子看来实在是好笑。
此时正值掌灯时分,那伙计带着十几个大汉来到店里,手中拿着火把拖着刀。
公子却笑不出来,看这身行头,这人定是穷苦人家出身,但如何有如此大的口气,还蛮不讲理?
这个时代的人,或者是说这个地方的人,若是都是这副模样,那有自己受的了。
“湛爷,真是不好意思,今晚只有两间房间了,爷先请坐,小的这就去给爷上茶。”
公子正思索间,见店小二迎了上去,摇着手上的抹布,象征性地擦了擦桌子,赔着笑迎了上去。
那被称为湛爷的汉子,一把抓住小二衣领,提了起来,怒喝道:“上什么茶!还认识是湛某人,就两间房够兄弟们住的?还不清空闲杂人等?”
那掌柜的也过来陪笑脸道:“爷,这是没办法的事,吾等事先不知道爷要来,先接客人了,要不,把吾等住的两间也给爷填出来,爷看这样行不?”
“尔他娘的敢敷衍尔家湛大爷!”但见姓湛的那斯,将小二朝掌柜的身上一丢。
那掌柜的如何接得住,“呯”的一声,二人应声就摔在地上,随着一声“哎哟!”那掌柜的竟被摔得口吐鲜血,躺在地上半晌也爬不起来。
公子皱眉想到,这鬼是要干嘛?
哪来的一狂人,这般无理?
公子不知道的是,他本是冲着自己来的,找店家麻烦只不过是找个借口罢了。
他摔完小二,便向公子桌案前走来,将黑子往旁边一推,一脚踏在案上,一手将刀轻拍鞋面道:“识相的,将房让出来。”
公子此时早已回到桌前,低头注视着手中的陶碗,斯文慢理的喝着小米酒。
众人见他不做声,也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便皆不出声,只当那班强人不存在。
那汉子见众人不理他,还真当他不存在,哪曾受过这套?
气得青筋直暴,两个灯笼似的眼睛充血,正欲行凶,可看到公子连正眼都不望他,立马行一江湖礼,朝旁边桌上一坐,大声道:“看来是遇上了行家,报个万儿,递个门坎。”
公子只是不理他,全当他不存在,那汉子讨了个没趣,正想发怒。
“不知是哪条道上的羊牯,在此装大尾马狼,大当家的,别与他啰嗦,汝且让让。并肩子,擦亮招子,亮青子,给老子清了。”
那姓湛的伙计身后,闪出一汉子抢先发声道。
公子见姓湛的汉子退去,心中好笑,更不理他,只朝黑子打个眼神。
却见一个中年汉子一挥手,那班小喽啰兵,一个一把环首刀,也不打话,凶神恶煞般的围了上来,有几冲过来便砍。
两个小喽啰兵左右发力,一抡手中钢刀,刀上映着灯光砍向黑子。
黑子身子不离板凳,借着腰劲一闪让过一刀,等那人刀用老,砍在桌上时,黑子一手压住那伙计。
与此同时,右手猛一发力,一倒肘将另伙计打退数步,打得那伙计眼冒金星、口吐鲜血。
又有一个喽啰兵从黑子背后挥刀来砍,黑子听到风声,脚下一发力,连同坐案一起平移半步。
等那伙计招用老,用力一拉,将那伙计的手拉到案上。
顺势取一双筷子,朝那手上插去,那筷子穿过手掌钉入桌中,痛得那人像是杀猪般的尖叫。
那姓湛的汉子,见来势不好,便大叫道:“并肩子,齐亮青子,上。”
小喽啰们唰的一下全把刀亮出来了!
可是见黑子连克三人却是身都没起,旁边坐着的人还全当没发生过这事一样的,众喽啰你望我、我望你,谁也不敢带头冲。
公子也不想打这些个小喽啰,这才抬头望着姓湛的汉子道:“好,很好,真的好。”
湛爷愤然大怒,吼道:“好什么好?在汉昌的地界上,汝这厮好生无礼,还当湛爷不敢杀汝?汝当汉昌四十八寨共主怕见血?”
公子心中甚喜,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原来是四十八寨的盟主来了,看来要省不少事。
就不知道这死胖子手上功夫到底怎么样,黑子搞不搞得定,要是要自己出马,那也太没面子了。
公子有心收服这帮野汉子,天岳正要劳力嘛,心中又担心黑子吃不吃得消,便望了望吴颖。
吴颖点头会意。
公子叹道:“这下不打行话了?我不管汝是什么主,要打的话,门外地大,到那里去打,我就饶汝一条性命。还有,别叫手下的这些庄稼汉子出来送死。”
公子此话一出,那汉子脸上红一道、白一道的,可他也没办法,因为没有台阶可以下。
可眼前的凶险,他岂能不知,摆在面前的事实,是三个汉子去杀一个打杂的伙计,那伙计却是身不离桌,便收拾了自己三个精干手下。
他抬头望了望身边的人,心思真不知道这班人是怎么踩的点,点子如此扎手,却把自己拉到这里来硬出什么头。
说来好笑,到现在为止,他却连对方是什么来历都没摸清,这要如何挽回台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