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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祖母的心思

  话说至此,老太太将纤尘的手展开放在自己掌心里,在她的手掌上打了一下,又将纤尘的手翻了过来,在她的手背上也打了一下,湿着眼问:“是不是打在哪一面都会疼?”

  纤尘点点头。

  老太太继续:“尘儿,你是祖母手心里的肉,她们也是祖母手背上的皮,你们无论谁伤害了谁,痛的可都是祖母的心,祖母老了,经不起折腾,不想再看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祖母求你放过姚氏好不好?”

  纤尘为之一震,旋即脑子里一片空白,像夜游的魂游荡在虚无的空间里找不到来去的路,四周一片白茫茫,空荡荡没有方向。

  不,为母报仇就是她的方向,片刻,纤尘流着泪摇着头道:“不,祖母,尘儿做不到,尘儿放不下!”

  老太太早已老泪横流,她点点头,握着纤尘的手紧了紧,“是个诚实的孩子,不会骗人,不做阳奉阴违的事,祖母没有白疼你。”

  老太太替纤尘抚过脸颊的泪,“好孩子,谁要让我这么快就放下仇恨,我想我也做不到,只是尘儿,姚氏当年逼死了你的娘亲,她也受到了惩罚,老天收走了她还未出世的孩子,还剥夺了她再次成为母亲的机会,这些年来她活得也不快乐,你就放过她好吗?”

  老太太是善良的,她之所以那么容忍姚氏,就是觉得造成这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其实是她的儿子,是她的儿子对不起她的两个媳妇,她不想沈氏的悲剧重演。

  “人们常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尘儿,你和姚氏都是冉府里的人,我们都是一家人。”

  老太太特意注意了一下措辞,纤尘的情绪激动,她在尽量避免激怒纤尘,故而,她没有直接说你和姚氏都是一家人,若是那样的话,纤尘定会歇斯底里道,我和她不是一家人!

  “一家人斗起来,最终的结果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把这个家斗得支离破碎,这些是你想看到的吗?尘儿,你想想冉家若被你斗垮了,你心里就真的会高兴吗?”

  纤尘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老太太每一句话仿佛都能触及到她灵魂深处,她只想过斗垮姚氏,可是姚氏垮了不会会牵连冉府,会不会牵连祖母?……这些问题是她从未考虑过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这句话在纤尘脑子里回荡,挥之不去,她明白祖母的心,祖母爱她也爱冉花楹和姚氏,祖母当年会保护母亲和自己,现在也会去保护姚氏和花楹,这些人对她来说都是亲人。

  但是,纤尘也有自己的坚持,姚氏逼死母亲的仇恨,十二年来她一刻都没有忘记过,这十二年的努力也是为了替母报仇,她怎么可能放得下?

  “祖母,我放不下,做不到!”

  听到纤尘坚定的答案,老太太深吸一口气,仰着天,将眼眶里的眼泪活生生给收了回去,没让它流下来。

  “尘儿,你知道吗?祖母这么些年来虽然很多事都让着姚氏,却也有自己的坚持,我坚持不能废了你母亲的嫡母大夫人之位,坚持保住你是冉府的长嫡大小姐,祖母就是想要保护你。

  因为祖母知道,一旦你母亲不再是嫡母大夫人,你就从嫡女变成了庶女,庶女的地位有时连个丫头都不如,任人宰割,祖母不能看到你任人宰割,所以无论你爹和姚氏在我面前做了什么,我都坚持你母亲是我冉家的长嫡大夫人。

  现如今你长大了,祖母知道你有着颗七窍玲珑心,能洞察一切,布局一切,冉府里没人是你的对手,更没人能宰割你,你是可以宰割别人的人,祖母相信没有祖母的保护,你也能过得很好。

  老太太旋即双眼一闭,“尘儿呀,冤有头债有主,你母亲的悲剧,你的悲剧还有姚氏的悲剧皆是因你父亲而起,而真正的罪魁祸首就是我这个老婆子,是我生了个不是东西的儿子,是我老婆子没有将这个儿子教育好,让他成了个唯利是图,自私自利的小人,你若要报仇,就先了结了我这个老婆子吧!”

  晴天霹雳,似有万千闪电将纤尘的心劈碎,疼得她无法呼吸,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去伤害自己的祖母?

  “祖母,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你们都是我的孩子,都是我的肉。”说着老太太就一把抱过纤尘,祖孙两抱头痛哭在了一起。

  纤尘知道,若当年没有祖母的果断将自己送回交州,自己早已没了命,当年祖母也是尽了她最大的能力来保护自己,她还记得小时候祖母在父亲面前维护母亲的模样。

  祖母是公平的,她不偏护任何一个人,祖母给她买了一间嫁妆铺子,同时也给冉花楹买了一间嫁妆铺子,等冉剪秋长大后,祖母还会给冉剪秋买一间嫁妆铺子,在祖母眼里,她们都是她的孙女没有嫡庶之分。

  祖母老了,背也驼了,纤尘不愿去伤害这个心善的老人,她妥协了,“好,祖母,尘儿答应你,只要姚氏从今天起安分守己,在我离开冉府前她不对我出手,我便不对她出手,如果她对我出了手,祖母,就不要怪我,那就是她咎由自取。”

  纤尘的声音里透着寒凉,更透着无限的悲凉。

  纤尘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句话说完,她的灵魂像是被抽空了一样,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跌跌撞撞从老太太的院子里走了出去。

  纤尘双瞳无神,机械地向着自己的院子走去,脚下的路不平,她走起来也是深一脚的浅一脚,不小心,脚下一空,一个趔趄撞到了一颗大树上,额头瞬间起了一个大青包。

  纤尘似乎没有感觉,不知道疼痛,她顺势靠坐在大树下,是阿峰将失了魂的纤尘抱回了贵兰院。

  平日里,纤尘去老太太院子里时苏妈妈都会陪着她,今天她是一个人去的,因为上次她去老太太院子里时,就感觉到老太太想要对她说什么,故而,她这次谁也没带,独自一人去了老太太院子里。

  阿峰也是见纤尘半晌没有回来,才想着去老太太的院子里看看纤尘,他哪里会想到纤尘会跌倒在大树旁?

  纤尘目光呆滞,回到院子里就将自己关在了房里,没人知道纤尘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发生了什么,贵兰院里的人围着纤尘的房门急的像热锅里的蚂蚁团团转。

  同样,老太太的房里,下人们只见老太太和纤尘祖孙两抱头哭在了一起,后来纤尘就像丢了魂一样离去,大家也不知道这祖孙两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老太太眼里流着滚烫的泪,灼伤着她的心,她理解纤尘的痛不欲生,因为此刻,她的心和纤尘的心一样痛!

  看到自己的老主子泪流满面的样子,薛妈妈不忍,打来热水拧了个热水帕子替老太太擦去脸上的泪水,“老夫人,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伤心?你可是上了年纪的人,伤心一次就伤身一次,你可得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呀!”

  老太太接过薛妈妈手里的帕子,稳了稳情绪,目光幽幽,“薛妈妈,我自己来吧,你去帮我将姚氏唤来。”

  “老夫人,你可以吗?”薛妈妈抚着老太太的肩头,看着老太太关心的道。

  老太太点点头,拍了拍薛妈妈抚在自己肩头的手,声音轻缓带着宽慰道:“我没事,去吧。”

  薛妈妈离去,老太太低着头沉思。

  这还是第一次老太太遣人来唤自己去她的院子里,冉花楹受罚还跪在祠堂里,姚氏肚子里憋着气,没好气地看向薛妈妈,不耐烦地问:“那老东西,为什么叫我过去,你可知道?”

  薛妈妈拘谨地低着头,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姚氏翻了个白眼,有恃无恐说话阴阳怪气仰着头,“走吧,我就去听听,那老家伙想和我说些什么。”

  老太太知道姚氏恨自己,当年就是自己坚持不让她抢了沈氏嫡母大夫人之位,给了她一个平妻二夫人之位;也是她坚持保住了纤尘的冉府长嫡大小姐之位,就为这个姚氏记恨了她十几年。

  老太太见姚氏进了院子,对她不理不睬的样子,老太太也不生气,面露谦和抬手示意,“坐下吧,我有话想与你说。”

  姚氏白眼一翻,完全无视老太太的话,没有落坐的意思,抬着下巴仰着头,从鼻缝里喷出一句话,“楹儿还在祠堂里跪着,母亲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好。”老太太应了姚氏,便又对那些下人道:“你们也都下去吧。”下人们好似没听见老太太的话,齐齐看向姚氏。

  老太太也没再说话,转而也看向姚氏,老人的目光灼灼,看得姚氏浑身不自在,她才不耐烦地向那些下人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下人们得了姚氏的许可才齐齐退出。

  姚氏站在老太太面前,居高临下像个骄傲的女皇,平日里在外人眼里的贤良淑德没有了,面对老太太姚氏的心里,眼里唯有不满和不屑。

  她冷眼看向老太太,“不知道母亲今天叫媳妇过来有什么事?这会下人都走了,你就快说吧,楹儿还在受罚呢,你们不关心她我可关心着呢。”

  老太太抿了抿唇,似有难言之隐,闭上眼低头思虑了片刻才道:“姚氏,我知道你对我有不满,可是这么些年都过去了,沈氏也已经死了,你一直是冉府的当家嫡母,管理着整个冉府,我也从来没有插手过冉府里的事,冉府里的下人们也都唯你是从,难道这些还不够吗,你还不能放下吗?”

  “放下?”姚氏好似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哈哈大笑起来,她笑得张狂,笑得讥诮,眼里蔓延着仇恨的熊熊烈火,似要将眼前的老人烧成灰烬。

  缓缓她才没有半丝情绪地说道:“冉纤尘死了,我就放下了。”她的声音带着地府的阴冷,脸上露出魑魅魍魉般的诡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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