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江滚滚东流,惊涛拍岸,直教人添了几多惆怅。
如小苒依依不舍地将莲儿送上了觅江的渡船,这条船她坐过两次,一次是她跑路去景州时,一次是她被秦邵陌抓回时。
想想不过是眼前的事,却又像是隔了很久。
船老汉看了看如小苒,笑道:“小姑娘有些眼熟嘛。”
如小苒讪讪回:“四个月前我扮作小公子坐过两次您的船。”
船夫豁然‘哦’了一声,印象是有,然则他每日接待的客人实在太多,具体的肯定是想不起来了。
等到船上坐满了人,如小苒与莲儿又依依惜别了一番,最终看着小船翩然驶去。
眼见小丫头盯着远去的船影发呆,江风吹得她发鬓微微散开却还是一动不动,秦邵陌上前抚了抚她的脑袋。
“侯爷。”她轻轻握住他的手,“有时候是不是一别就是一辈子?”
秦邵陌牵着小丫头的手将人往马车的方向带,“你不是留了莲儿的住址吗,若是想她了陪你去景州找她。”
如小苒眸色一亮,“夏玉琼也住在景州,那我们现在一起去景州吧。”
秦邵陌轻一弹他家小丫头的脑门,“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先成亲再说!”
如小苒蹙了蹙眉,“夏玉琼从娘胎里出来身体就不好,三年前大夫告诉她景州气候适宜她休养,就是我爹差点将我打死的那个时候。”说到这里,她蓦地一顿,心想糟了,不经意间竟然提起了三年前的事,她觑了一眼男人的神色,却好像没什么异常。
“然后呢?”男人淡淡问了句。
“然…然后听我爹说她临走前来看过我一次,我昏睡着并不知情,后来我们互通书信,一个月也有两三封,倒是最近几个月越来越懒得回我信了,月余前我发了请帖,最近才回了一封,说是身体还未好,不便回阳城。”
男人简单‘哦’了一声,又说,“成完亲陪你去看看她。”
如小苒眉间大舒,开心道:“多谢侯爷!”
两人上了马车,坐定后,如小苒想起男人那晚在马车里说,要去宫里见圣上,便又问他,“侯爷,关于四皇子的事,圣上怎么说?”
男人凤眸微微一狭,静默一息才回道:“圣上近日龙体欠安,此事只能暂且搁一搁。”
闻言,如小苒很是愤懑,“圣上是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岂不是便宜了四皇子?真是枉费我的一番辛苦!”
见他家小丫头生起闷气来,秦邵陌微微笑起,“生气了?晚上带你去吃好吃的消消气,嗯?”
“侯爷你还笑得出来!皇帝这么做,你就一点不气吗?!”
男人并未回答,只是喝向车夫,“回城。”
长鞭挥动,车轮辘辘而行。
看着男人神情笃定,如小苒狐疑又问:“侯爷,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我不知道的?”
男人眉末一挑,顾作吃惊:“这天底下还能有你不知道的事?本侯不知道的事倒有一大堆呢。”
如小苒嘟了嘟唇,挨近男人佯装委屈道:“侯爷您聪慧过人,何必挖苦我一个蠢笨的小丫头呢。”
“你蠢笨?”男人轻捏住小丫头下颔,“怕是哪天本侯被你卖了都不知道。”
“我哪敢呀!”如小苒顿了一瞬又问,“侯爷您到底想说什么嘛?”
“之前你如何进的入云阁,又是如何知道老鸨的账本,以及密室的机关,这些事你都还未如实交代呢。”
小丫头微微一怔,这个男人怕是不问清楚不肯罢休了,她认真问道:“侯爷你可信鬼神之说?”
男人蹙眉,“又想诓我?”
“侯爷你还记得当时在云灵山是如何找到我的?”
看着面前一双乌黑的眸子,得意地眨巴眨巴等他回答,秦邵陌忽而想起云灵山那晚带路的怪鸟,喙口中叼着小丫头的缎带,飞飞停停地引他去了山间木屋, 思此,他后背蓦地一寒。
见男人眸色沉了沉,如小苒微微一笑,“是一只黑鸟给你带路的是不是?”
男人狐疑问:“秦哲告诉你的?”
“当然不是!”小丫头甚是得意,“是山上那对刚刚去世的老夫妇托了黑鸟给你带的路。”
男人狭了狭眸,不置可否。
见此,如小苒又说:“那日在入云阁,是不是有人‘开门’为你引路寻到的我?”
秦邵陌细一回想,莲儿当晚带路时总是神神秘秘看着每一处门开的方向,他只以为是晚间风大所致,从不信鬼神之说的男人也不会刻意往那些神神叨叨上面联想。
正在认真思忖时,小丫头的脑袋突然窜到他面前,他后背一怔,险些吓了一大跳。
“如小苒!吓死本侯你就等着守寡吧!”
小丫头咯咯笑起,随后又幽幽说了一句,“当时是倾姿为你引的路哦~”
之前小丫头叫他打听倾姿的小孩,老鸨很是震惊,说倾姿当年生完孩子没多久就死了,当时他就有些不解,小丫头为何要替个死人寻女儿。
此时男人睨了一眼小丫头,只感觉脑袋炸得有些疼,莫名其妙被塞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知该信还是不该信。
“侯爷,你现在还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进入云阁,为什么会知道机关和账本吗?”
男人扶额拧了拧眉,生怕她再扯出些更离谱的来,忙摆了摆手,“算了,以后这种事别同我说了,烂在你肚子里最好!”
闻言,小丫头敛着坏笑贴了上去,“侯爷…难不成你堂堂八尺男儿还怕鬼?”
见男人无语,小丫头越是来了兴致,“侯爷,要不我同你讲讲这些年我听到的有趣的鬼故事吧?不是一般的鬼故事哦!是鬼自己讲的故事!”
“停车!”男人一声怒喝。
秦哲骑在马上微微一怔,刚才侯爷的声音好像…很复杂。
随后秦哲看见自己主子逃一般地下了马车,健步如飞地往前走,少夫人纵身一跃也下了车,提着纱裙欢快地追了上去。
“侯爷!侯爷!你等等我!我还没开始讲呢!”
“如小苒你给我闭嘴!”
“哈哈哈!我不!”
秦哲挠了挠额头,这…又是什么情况?
马车的不远处,一袭青白色长衫的男人幽幽立在暗处,凝神盯着秦邵陌离开的背影。
男人正是浮鶎。
“主人…怎么是…他?”男童影子刺耳的声音微微打着颤。
浮鶎凝了凝眉,“怪不得那丫头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我早该猜到他在这里…”
“主人…那…怎么办?”
浮鶎捋了捋宽袖,“要不…再同他打一架?”
男童怔忪后退了三步,“主人…”
浮鶎微微一叹,“算了…何必想不开呢…躲着点吧…”话罢拂袖生风而去。
……
((*^▽^*) 久久有废话要说:这里先埋个坑,男女主的前世(可能)是下一本玄幻。)
……
万春宫
灼灼暑晨中,身姿挺拔的男人立于红墙黄瓦一角,一袭鹅黄长衫在翠玉从中甚是清雅飘逸。
男人长袖高挽,白皙修长的手指从身侧木桶中取出一瓢清水,明阳下清水粼粼,盈盈泽光。
木瓢微倾,清流被缓缓引入翠玉枝叶中,又潺潺流入土中。
如此炎热的盛暑里,男人额间不曾流出一丝汗水,那副颜玉如的俊逸面庞更是不带半分暑气。
李元栩俯身正要再取一瓢清水,忽而清风掠面,不远处的高墙上多了一道婀娜的身姿。
柳思思从高墙跃下,娇怯怯地立在了男人身侧,轻唤了一声,“殿下…”
李元栩取水的手未有一丝停滞,湛然的眸色从未离开眼前的花木,淡淡说道:“不是让你闭门思过吗?”
“殿下…思思错了…思思不该伤了那位大理寺的姑娘…” 此时的柳思思眸色中早没了一丝寒冽,活脱脱一个诚心认错而又乖巧的小姑娘。
见面前的男人无动于衷,柳思思露出几丝委屈又说,“谁叫大理寺如此窝囊,我在入云阁都等了两个月也不见他们来抓个人回去审问审问,我想…杀个大理寺的人在入云阁里面,他们总能…”
话还未说完,就见面前男人淡淡看了她一眼,柳思思不敢再说下去,只是上前一步,拉住男人衣袖讨饶道:“下次…思思一定不敢再自作主张了…”
男人微微一叹,“若是再有下次,你便不用再来见我了。”
闻言,柳思思眸色一怔,松了手,忙认真点了点头。
李元栩将木瓢放回水桶,不紧不慢放下挽起的衣袖说道:“我倒是没料到高衍当日会亲自露面,这倒省了我不少事。”他顿了顿又问,“听说他是为了一位女子特意去了入云阁,你可知是什么女子?”
“那小姑娘是新来的,舞跳得不错,听别人叫她‘小苒’。”柳思思忽而想起什么又说,“小姑娘应该认识秦邵陌,不然那晚秦邵陌也不会亲自将昏迷的小姑娘抱出入云阁,两人关系应该不一般。”
“小苒?” 李元栩思忖时忽而轻咳了几声。
一直在旁未说话的魁公公上前一步,轻劝道:“殿下…酷暑炎热,进屋休息一下吧。”
李元栩略点了点头,抬步往大殿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