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谢舟从天而降的刁钻角度让杨玉一下从茫然中苏醒过来。

　　“男子？我为什麽是男子？”

　　“你去私塾。”秦谢舟道。

　　杨玉大笑不止，好像适才在宫中经历的那些触目惊心，都经荡然无存。

　　她说：“我要是男子，大哥怎么办？断袖吗？”

　　“断。”秦谢舟斩钉截铁地道，“你。”

　　杨玉笑倒在他怀里。

　　“大哥，我便稀饭你这般。”

　　爱得城实，爱得深沉，爱得炙热，爱得直白。

　　“惋惜我总是女人。”杨玉道，“总之我便是在梦里懂的那些。你说这算不算一个很大的秘密？卫夫人都不许我对他人提起。我猜她还想给我放置个先生呢。”

　　“安心便是，有我在，不会有人逼问你的。”秦谢舟摸摸她的头发，任由她躺在自己身上，把杨子陌挤下去。

　　她的头发黝黑顺滑，缎子一般，在他指缝间划过，那种微痒的感觉好像顺着浸到了骨血之中，带着她专有安谧民气的功力，让秦谢舟的内心异常踏实、平和以及满足。

　　伤痛再多，风雨再大，有她在，无惧过去，无畏将来。

　　杨子陌觉得，它要被狗粮噎死了。

　　“问我便直说。”杨玉哼哼道，“我便是上天眷杨的骄子，妒忌去吧。”

　　“傻瓜。”秦谢舟道。

　　“大哥，你还没说你为什麽好几日都没来找我呢！别觉得我性格好，我气着呢！”

　　秦谢舟垂头和她四目比较，狭长的眸子中有温柔的星光。

　　他说：“我说了你要生气。先答应我，生气可以，骂我也可以，不许不睬我。”

　　“你不会在路上捡了个小三小四回来吧。”杨玉“哼”了一声道，“那我不生气，我直接剁了你。”

　　“醋坛子。”秦谢舟眼神温柔。

　　其实他倒是希望只是女人的问题，别说一个两个，便是来一千个两千个，他都不会动心。

　　“我的心早便交给你保存，你怕什麽？”秦谢舟粗粝的手指在她白皙的脸上轻轻摩挲。

　　和她密切，怎么都不会厌烦。有欲、望的时候虽说不少，更多的时候，他享用她躺在自己怀中，便如此四目比较，轻语呢喃的相处。

　　杨玉被他的情话迷得蒙头转向之际，便听他继续道：“其实这几天，大约从我在卫国公那边获得回复开始，我萌发了退意。”

　　如果不能给她美满，如果只能给她凶险，他还能偏私地把她留在身边吗？

　　杨玉猛地坐了起来，“大哥你什麽意图？”

　　秦谢舟笑着摇头：“我便晓得你会是如此反应。别慷慨，你听我说，总要容许我有脑子不苏醒的时候。棠棠，你的大哥也是个伧夫俗人，可能比伧夫俗人还俗。以后你要多担待我。”

　　“不把话说清楚，休想。”杨玉凶神恶煞地叉腰道。

　　萌发退意？

　　她还没退呢！

　　他经是有过要离开她的念头，这怎么能忍？

　　虽说久别相逢，不管什麽原因，杨玉都决意要冷他几天，简直岂有此理！

　　“我也是在调查一些昔时的事儿。”秦谢舟道，“回来之后听我慢慢和你说，我们去房子里。”

　　马车把他们带到了杨玉买的那处宅子里。

　　看着炕上没有叠的被子，杨玉瞬时清楚了什麽：“大哥，你回来以后连续自己在这里住？”

　　秦谢舟点点头，牵着她的手一起在榻上坐下。

　　“子陌，去里头守着，不管谁来，直接咬死。”

　　杨子陌摇摇尾巴，神气地出去了。

　　“我的出身，报告过你，那只是一部分而。”

　　秦谢舟把自己从卫国公那边晓得的事儿都报告了杨玉。

　　杨玉的嘴巴因为惊奇而微微分开，隐约能瞥见红润的舌尖，秦谢舟喉结动了动，而后便了下去。

　　当外行碰到外行，便是接惨剧。

　　杨玉悲愤欲死，等她看到秦谢舟红红的耳根时，顿时大笑不止。

　　秦谢舟凶狠地压过来：“笑！再笑还亲你！”

　　“来，不来是狗！”杨玉媚眼如丝，歪在榻上，对他勾勾手指。

　　秦谢舟脑海中“轰”地一声炸开。

　　他一败涂地，很快院子里传来了他掀开洪水缸的盖舀凉水洗脸的声音。

　　杨玉拍着榻哈哈大笑起来。

　　傻样，不会撩还学人家，结果被反撩了吧。

　　笑着笑着，她便有些疼痛起来。

　　她清楚了秦谢舟这些天的纠结。

　　秦谢舟对先皇是有感情的，那种深沉的君臣之情。

　　先皇照杨他，提拔他，乃至他的“犯上作、乱”，都是因为皇子矫诏登位，名不正言不顺。

　　好像一夜之间，现实变得无比魔幻，他相信过敬佩过的人，蓦地造成了强制、逼死他生母的敌人。

　　而人，还很大概他的亲生父亲。

　　杨玉心疼秦谢舟。

　　他为什麽要累赘那么多？自幼落空母亲呵护，被父亲荼毒还不够吗？他为这个国度出身入死，血奋战还不够吗？

　　老天到底要怎么捉弄他能力善罢甘休？

　　他的后退她不能反应吗？

　　她能。

　　如果易位处之，爱不能让对方和自己在一起后获得更多，而只是刻苦，她能平安把对方拉进深渊中吗？

　　不能。

　　秦谢舟进入，本想和她算账，结果便看到她红了眼眶靠在迎枕上拭泪，心瞬时便乱了。

　　“棠棠？”

　　“我没事。”杨玉深吸一口，抬头笑盈盈地看着他，“过来老实叮咛，你还想什麽了？我们家也得有家法，再让我不高兴，便让你跪搓衣板！”

　　秦谢舟看她如此，心境无比复杂，打动，酸涩，心疼，舍不得……

　　“我想过放弃，我难受地在这里躺了两天两夜，什麽都没干，脑子里皆你。我舍不得，我自问要看你嫁给他人，我会妒忌；要把你的喜怒交给他人，我不安心便是；你性格这么大，不能受委屈，将来你受了委屈，我有什麽态度护着你？”

　　“后来我给自己找了个原因。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儿，你也有权益晓得。其实棠棠，我晓得你，便算仅仅出于同情也不会放下我，我还是不由得……”

　　看到他眼中对鄙弃，看到他的不舍，看到这个经历过上百场战斗流血流汗，一身铮铮铁骨，此时却红了眼圈的男子，杨玉能说什麽？

　　秦谢舟是她的运气，不管他经历了什麽，她都要风雨同舟。

　　“大哥，这是老天爷对我们两个的磨练。”杨玉忍了很久，还是落下泪来。

　　她脸上带着的轻松的笑容，也并不是装作出来的。

　　“我想，这辈子我如此的人也能混个一品夫人，真是上辈子救人修来的福报。此时看，我还是低估了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