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昉、吕蒙正、张齐贤、吕端、寇准几个朝廷大臣在折御忠、杨林玉、杨合一带兵严密护卫下安全返回东京,头一件事就是通报太监王继恩说要给皇上献俘。
宋太宗听说李昉七人团从北地返回来押解了37个辽国俘虏,高兴得几乎跳跃起来。
高粱河兵败后,宋太宗一直耿耿于怀;可前不久卢成玉和杨业取得了雁门关大捷斩杀了辽国驸马萧咄李,活捉了辽国统军李重海、萧挞爱押回京城献俘;这一次李昉他们又押解回来37个辽国俘虏,谁敢再说宋人不是契丹人的对手?
宋太宗通知李昉等人再搞一次声势浩大的献俘仪式。
37个辽军战俘被装进37个囚笼里,37个囚笼又装在37辆牛车上;之所以要用牛车,这是张齐贤的主意;张齐贤用牛车装载着37个囚笼在汴京城浩浩荡荡游行一番,会大大增强汴京百姓对战胜辽国契丹人的信心。
于是乎,李昉便让张齐贤做为献俘事宜的总指挥。
用牛车载囚笼装囚犯这是张齐贤的发明,也是彰显宋国军威的一种手段。
宋国太需要这样彰显军威的仪式了,而张齐贤顺应形势来了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创举。
创意总是在斗争实践中生发出来的,刘敏、卢成玉、赵元佐他们在湋河川击垮辽国承天皇太后萧绰遣派的“偷袭军”,挞马赫咕噜带着39个人逃脱;可是在北地九州,鞑子兵依旧没有逃脱被俘获的命运。
张齐贤要利用这场胜利举行轰轰烈烈的献俘仪式无疑是大快人心,鼓舞斗志的事。
37辆牛车在大相国寺前面的州桥上排列完毕,便在古乐号手的引领下在汴梁的大街小巷游行。
而宋太宗和文臣武将依旧站在城西万胜门的城楼上检阅献俘队伍。
挞马赫咕噜37个契丹鞑子站立牛车上的囚笼之中,一个个像落水老鼠灰不溜秋,低头耷耳。
辽国驻汴京公使耶律大慧见挞马赫咕噜37个铁林军将士被宋朝人装进牛车里面游街,早就羞辱得眼珠子发红;即派手下赶去云内州给萧太后报信。
萧卓和文忠公韩德让派出于越大天王萧挞勇赶往宋地后,一直驻跸云内州等候消息;当他们接到牛车——囚笼——契丹俘虏在汴梁游街的消息不知做如何反应。
挞马赫咕噜37人被折御忠、杨林玉的手下押解到头辆车上站定,脑袋从囚笼里伸出来;脖颈上带着木枷;脑后插着一根犯由牌上面写着:“契丹敌酋挞马赫咕噜斩”,斩字用大红漆笔画了一个大大的红圈;红圈上面打了一个大大的×,这样的阵势不是要羞辱这厮吗?
没错,张齐贤是想羞辱挞马赫咕噜;辽国挞马赫咕噜被天祥军擒获后,张齐贤就考虑过献俘这桩事。
挞马赫咕噜脸上苍白蜡黄,士可杀而不可辱的心性使他恨不能一头撞死在囚车上;但脖子上套着木枷,人被框在囚笼中装载在牛车上;背上还插着犯由牌死也又不了他。
追着囚车观看的京城百姓不管挞马赫咕噜的心理活动,手中的石头瓦块不断掷来;不是几个站在囚车上的宋军兵士阻拦,挞马赫咕噜恐怕早被民众砸死。
囚车向东逶迤而行,绕城一周后行至万胜门;宋太宗和文武大臣早在城楼上等候。
于是鞭炮齐鸣,气氛热烈;仿佛辽国已经是大宋脚下的一只蚂蚱。
献俘仪式结束后,李昉几个肱骨大臣在垂拱殿向太宗皇帝禀报此次北地九州之行事宜。
李昉代表七人团向太宗皇上施过礼,有点愧疚地说:“启禀圣上,微臣几人赶往北地见过了大皇子;但大皇子执拗,说他不想再做太子;而是送上37个契丹俘虏敬献父皇!”
李昉把话说得十分圆滑,主要是表述赵元佐的孝心和对国家的忠诚。
宋太宗听罢李昉的禀报悲喜参半,但刚才献俘仪式的喜悦还是抵过儿子拒绝做太子的忧伤。
不一日,西北前线又传捷报;说赵元佐和卢成玉率领的天祥军袭击夏州城也就是统万城,李继迁率众仓皇出逃;驸马卢成玉率领的天祥军又在贺兰山用长铁矛钩连枪大破铁鹞子。
“长矛钩镰枪!”宋太宗惊叫一声:“长矛钩镰枪是什么玩意儿!”
“长矛钩镰枪是专门对付铁鹞子的兵器!”张齐贤直言不讳道:“驸马千岁赶去北地时亲自在京城兵器坊监工锻造出来的,对付李继迁的铁鹞子果然派上用场!”
“好啊!这是发明创造!”宋太宗激动地从龙椅上站立起来手舞足蹈道:“驸马卢成玉还真有心思!”
天祥军信使见宋太宗高兴,兴趣盎然道:“圣上,小人还有更好的消息!”
宋太宗一怔,扬扬手臂道:“信使还有什么消息快快讲来!”
天祥军信使是个大脑袋,伸长脖子咽下一口唾沫道:“李继迁的铁鹞子在贺兰山被驸马整了一顿后黔驴技穷,惶惶逃亡凉州;大皇子早在那里跟吐蕃六部统领潘罗支密谋好,让潘罗支诈降李继迁。”
宋太宗大惊,凝视着大脑袋信使道:“有这等事?结果如何?”
大脑袋信使定定神道:“李继迁当初诈降曹光实致其死亡,这次他竟走了曹光实的老路!”
“李继迁死哪?”宋太宗亟不可待地诘问一声。
大脑袋信使清清嗓子道:“李继迁没有识破潘罗支的诈降伎俩,赶去约降地点接受潘罗支的部队;被乱箭射死!”
大脑袋信使讲完这些情况,宋太宗并不相信,从龙椅上站起来走到信使跟前盯视着他道:“你说李继迁死咧!是被乱箭射死的?”
大脑袋信使伏跪地上重复前面的话道:“是呀皇上,李继迁是被潘罗支和大皇子诈降之计蒙蔽了双眼;在约定招降的地方被乱箭射死的,这是大皇子和潘罗支写给皇上的信札;请皇上过目!”
站立一旁的王继恩从大脑袋信使手中接过信札递给宋太宗,宋太宗看过;证明李继迁果然死亡;竟然拿捏不住地在丹樨之上跳起了拓枝舞。
寇准见圣上跳起了拓枝舞,也就附和上去,君臣两人疯狂地在垂拱殿“踢踏踏”起来。
宋太宗疯狂一阵,回归到龙椅上去歇歇气儿又问大脑袋信使:“吾儿德崇现在何地?”
“启禀圣上,大皇子去了甘州回鹘王庭!”信使喋喋不休地说着:“跟随大皇子的有呼延瑾儿姑娘和呼延赞老将军,还有一些贴身护卫!”
“吾儿去了甘州回鹘王庭?”宋太宗又一次从龙椅上站起来惊诧不已道:“德崇上甘州回鹘王庭干甚?”
“启禀皇上!”信使神情亢奋道:“大皇子说大宋朝跟辽国交战屡屡败北是因为战马奇缺,而甘州回鹘南边的祁连山是养马基地;他要在那里给朝廷养马打败辽国这个蛮夷!”
宋太宗眼睛瞪得仿佛牛铃,回过神像唱信天游一样哼唱起来:“大快人心事,吾儿去养马,打败契丹酋,就要在当下!”
大脑袋信使这一套说词全是刘敏在他临行前吩咐的,信使只是向宋太宗转达了刘敏的意思。
不过刘敏、赵元佐、呼延瑾儿、呼延赞老将军一行真的是去了甘州回鹘的王庭。
刘敏知道甘州南边的祁连山是大汉武帝时对付匈奴时建立起来的养马场,大汉之所以能取得“河南之战”、“漠南之战”、“河西之战”、“漠北之战”的最后胜利而战胜匈奴,全是仰仗了祁连山养马场源源不断的军马供给。
宋太宗说完“大快人心事,吾儿去养马,打败契丹酋,就要在当下!”这句话看向寇准道:“甘州回鹘不就是张掖郡吗?寇爱卿你说朕讲得对不对?”
寇准上前施罢礼振振有词道:“圣上英明,甘州就是张掖;为汉武帝驱逐匈奴后建立的河西四郡之一,现在统治甘州的是回鹘夜落隔可汗;他是中原王朝的女婿,一直和中原王朝交好!”
“这样更好!”宋太宗啼叫一声,欣欣然道:“看来吾儿德崇有眼力,在凉州联络吐蕃统领潘罗支;又西向甘州拜见夜落隔可汗,河西走廊已经是我大宋的附庸之地;我朝也要向汉朝武帝那样将河西四郡纳入麾下!”
宋太宗说着语出惊人道:“朕想北伐辽国,不知爱卿们意下如何!”
宋太宗一直想做汉武帝,汉武帝发动的“四大战役”将匈奴彻底赶出河西走和北方草原,宋太宗攻灭北汉后便想乘胜收回燕云十六州,可那一次宋军失败的很惨;宋太宗也是抢了一辆运粮的驴车遁逃抱住一条性命,可他对辽国耿耿于怀。
雁门关之战的胜利,湋河川、统万城、贺兰山、凉州射杀贼头李继迁,大皇子赶去甘州忽见回鹘可汗夜落隔在祁连山养马这些有利因素又一次激起宋太宗北伐辽国的信心。
可宋太宗能和汉武帝相提并论吗?
汉武帝讨伐匈奴做了充足的准备,譬如为了给将士们提供优良马匹;汉武帝派人多次去西域换取优良马种,还引进并大量种植苜蓿等优良牧草;在最后一次与匈奴决战时,汉朝一次性出动十万大军;仅运送给战马吃的粟米就动用了十四万匹驮马。
汉武帝本人知兵勤政,有感于边境侵扰频繁,文帝、景帝时期皇帝骑射驰骋于上林苑;就是汉朝的保留节目。
汉武帝更是积极突出,他先后组建了期门、羽林卫二军,经常演练骑兵对决厮杀。
尤其是羽林卫,早期全部是从陇西选取的善骑射的良家子弟;这些日常的骑射练习,也许并不会让汉武帝本人成为优秀的骑将;但却可以增强他对战争本身的理解。
诛杀匈奴的很多名将都出身于期门和羽林二军。
以李陵为例,他只是区区一校尉而已,大汉朝有多少校尉略有历史常识的人心中似乎都有个数。
《史记》里多次提到汉武帝对李陵奏书亲自批示,这说明汉武帝对军国大事几乎做到了事必躬亲。
从士兵的武器到日常训练,从马匹粮草到整个后勤补给;汉武帝可以说是把能下的功夫都下了。
汉朝对匈奴出战时机的选择基本上都是春末至秋天来临之前,为什么呢?这段时期正是草原牲口长膘、牛羊怀孕的时间,只要汉军不停骚扰进攻;放牧期的匈奴人就只能不断转场,而频繁转场会导致牲口掉膘、流产;即便暂时取得的成果有限,到了大雪漫天的冬天饿都能饿死一批匈奴人。
其次,卫青等人有着清晰的战略规划。霍去病等人多次深入敌后骚扰,最大程度扩大战果,让匈奴人疲于奔命。
而卫青在北地无定河畔建立的朔方城更像一根钉子钉在匈奴人心脏里面。
不要小看一个普通城池,它不仅是汉军进攻的桥头堡;城池牢牢控制了无定河最好的水源地,使匈奴人发出:“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李广、卫青、霍去病不断地对匈奴发起进攻是控制匈奴的第一步,更重要的是汉军找到了克制匈奴的战术秘诀。
汉朝时尚还没有高桥马鞍和金属双马蹬,骑兵作战受到很大限制;匈奴人的骑兵矫捷如鹰,来去如飞,骑射本领高强;汉军无论如何训练,都不太可能达到这个水平。
李广为什么在讨伐匈奴时总打败仗?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他的战术落后了。
李广本人骑射水平超一流,依仗这这超强的骑射本领;李广但凡遇见匈奴总是硬刚。
可他忽视了部下远远达不到自己的水平,你给他一万骑兵;他能带出一万个李广吗?
和匈奴人拼骑射,这不是拿汉军的短处去硬刚匈奴人的长处么?这样如何能胜?所以李广常常打败仗,甚至全军覆没,自己也被活捉过。
卫青霍去病的战术特点也是硬刚,却不是拼骑射,而是近身搏杀,以命换命。
在山东孙家沟出土的汉代壁画里,就有汉军持长戟从后面捅杀匈奴人的情景。
这样打有很大不足,就是即便杀掉匈奴人也可能受到冲击力的反弹而落马;这在战场上是非常危险甚至致命的。
然而卫青、霍去病就是以这种狭路相逢勇者胜的不要命打法一次次击败了匈奴。
所以卫青、霍去病尽管几次出征损失都很大,但他们给匈奴造成了更大的损失。
汉朝地大物博、人口众多,这个损失汉朝承受得起,匈奴却承受不起。
所以最终的结局是汉朝胜,匈奴死。
再来看宋太宗赵光义,与汉武帝对比起来他的逊色太多了。
赵光义以权谋成为天子,却总想有着汉武帝、唐太宗那样的丰功伟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