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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剑之传承今亦在

行冥 牧瘣 5148 2021-11-29 21:23

  “宇宙有始无终。无美无恶,无善不善,无有无无,无难无易,无长无短,无高无下,无音无声,无前无后。

  后过三十亿岁,无生有。宙宇无始有终。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后过一瞬,天分九界。

  一曰木衍,一曰月桂,一曰法兆,一曰妖行,一曰龙神,一曰酆阴,一曰鬼行,一曰火衍,一曰昊上。

  “颜姐姐,《九界神话》好难懂啊”,木生风努力地撇着嘴,叉住自己小腰,“不是说好教小风法术的吗?怎么还读书啊!”

  “下一段是什么?”画颜边写书边问道,声音无悲无喜。

  “额,小风看看,”木生风不情愿地继续趴下,“有神人生木衍,左持凌华枝,右持道木剑。其枝指天,其剑指地。后万神出,恶乱于西,神人以枝插地庇万生,以剑扫西,囚恶于岩陵。世感其恩,称帝穆。”

  “那小风知道帝穆还叫什么吗?”画颜停下手中的笔,转头问道。

  木生风下意识摇摇头,随即想到什么,哈哈笑道,“小风知道了,帝穆也叫木皇,剑皇。”

  “那帝穆为什么叫剑皇呢?”

  “因为他有剑,不对!因为他很强,也不对...我知道了!因为他很强又有剑。”

  “小风”,画颜拖长音,假眯着眼稍显鄙视地看着木生风,“所以你是个小孩啊,还是个喜欢姐姐胸部的屁小孩。”

  “额。”木生风早已爬起来,双手后背,双眼盯着虚空某处,清清嗓子压低声音道“所以这个帝穆为什么叫剑皇呢,这是个很重要的学术问题,是的,很重要的学术问题。画颜道友,我们读书人还是应该好好钻研学术啊。”

  “死小风,装起正形来没完。”画颜假意呕吐,稍即撇撇嘴,正色道,“首先,帝穆是否真实存在?”

  “帝穆是个神话人物啊,颜姐姐,那肯定是假的啊。但是他肯定是个英雄,大英雄,我也要成为这样的大英雄!”木生风傻笑道。

  “所以这是第一个问题,《九界神话》并不是一本神话书,而是史书。帝穆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物,他生于距今十七亿年前,是木衍界的第一个神明;他是九神王之一,是万物的造物主,万神在他足迹下发芽生根。后来,帝穆将凌华枝栽在木衍界中央,每过一昼夜,凌华枝便大一寸,直到后来,木衍界万物都长在凌华枝上。凌华枝也多被人叫做万物树,世界树。”画颜摸了摸木生风的头,“懂了吧,小风,如果这些创世的人物都不清楚,那修行起来也是浑浑噩噩,到后面更是会剑入偏锋而不自知。”

  木生风虔诚地低头施礼道,“受教了,画颜仙子。那为什么帝穆也被叫做剑皇呢?”

  画颜又摸了摸木生风的头,“这个啊,吃完饭再说。”

  木生风显得有些失望,旋即笑起来,“那颜姐姐抱我!”

  吃完饭后,木生风和画颜坐在村子西边的石头上,不远处,齐封天正在和葬刀下棋,乾元在一旁泡茶品茗,其余人则不知所踪。

  木生风啃着饭后甜点,三下五除二虎吞完后,拍拍手说道,“颜姐姐,你还没给我说帝穆为什么叫剑皇呢?”

  “你看你齐爷爷像学什么的?”画颜拿出手帕帮木生风擦嘴。

  “剑?”

  “是的,帝穆的事儿还是让他给你说吧。走,我们过去看棋。”

  “好!”

  木生风靠在画颜肩头,低声说道,“真看不出来飞头大叔这大老粗也会下棋啊,嘻嘻。”

  “你这臭小鬼,你飞头叔也是当过君子的。”葬刀一个飞头袭来,砸得木生风昏头晕脑,“你飞头叔年轻时候为了追婆娘,君子六艺七艺什么的可是不在话下,要不是法兆界那鸟地方太乱,法兆界第一风流男子绝跑不了你大叔的手。”

  “哼!”木生风摸摸自己红红的额头,还是迫于淫威没敢开口。

  终于,五十回合后,齐封天拿下棋局,这让木生风着实高兴了一下。葬刀则郁闷地狠狠把自己的头往村外踢去,整个人跟着飞了出去。

  在棋局完之后,画颜直接将木生风扔给齐封天,自己转身回了书屋。乾元也在摸了把木生风的嫩脸后,呵呵笑着打道回府了。

  “齐爷爷,我们也来下两局。”木生风爬到刚才葬刀的位子。

  齐封天慈祥地笑笑,有些僵硬。没有多说什么,开始收拾起棋子来。

  “齐爷爷,你能给我说说帝穆的事吗?”木生风走第一步。

  “你说剑皇?”

  “是啊,就因为帝穆有一把道木剑就叫他剑皇啊,我小风可不信。”

  齐封天又笑了笑,按下一颗棋子,“是啊,谁也不可能因为一把剑被叫做剑皇。那他要是剑道的开创者呢?”

  “剑道的开创者?”木生风的心中有了一丝震撼。

  “是,剑有剑的用法,刀有刀的用法。剑皇带来了剑道,剑道因他而生。”

  “那他很厉害咯?”

  “剑皇当然厉害。他的剑横扫八荒,所向披靡;他的剑道如利刃般射入苍穹,贯越恒星直至不朽。”

  “齐爷爷也肯定很厉害,齐爷爷年轻时候一定是个大侠似的人物。”

  “不是的,”齐封天苦涩一笑,落寞的情绪好似海洋般开始弥漫,“不是的。”

  齐封天忽得跌入他过往苦涩而失败的回忆,影子降下晦涩的阴影;痛苦的过去开始贪食他的血肉,苦痛的记忆撕裂他的骨髓。

  他的声音破败而沙哑,“年轻时,那时我还年轻,我的头发还没有现在这么枯燥,眼珠子也清明地很,世间的万物以我的剑都能击破,”齐封天盯着木生风,望向四万年前风华正茂,站在世界树前看着树中道木剑的自己,“那时的我肩负着振兴家族的使命。但我是个天才,继帝穆以来最耀眼的剑道天才。我有着更远大的目标,我要成为第二个帝穆,甚至超越他。当我第一次看见道木剑的时候,我感受到了帝穆的剑道,正直无当。那就是我所向往并企图超越的剑道。”

  木生风看见一柄剑从齐封天的天灵处艰难爬出,那是一把朴实无华的木剑,而无边的剑气正旋绕其上,顾不得多想,木生风立刻提腿跑路,奔向远处。

  而齐封天的声音越来越大,他的眼中是历历往日,是该死的跗骨记忆,是左右着他,支配着他跌倒的青天亡魂。

  “明明我是最强大的,明明我可以用我的剑,我最信任的剑轻轻松松撕碎他,可是我败了,我的道心蒙尘。就因为这,就因为这区区一次妥协,一次交易!我的剑道没有了。”齐封天复归平静,眼中的火焰熄灭,像条用尽力气在岸边等死的傻鱼,吁吁喘起气来。

  而这时,木生风早已被千舞面抱起,鬼极域众人除了画颜全到了。

  木生风想说点什么,应该是加油鼓气的话,他看向千舞面,又看向其余众人,最后看向齐封天。他天灵上的木剑早已消失不见,黑子白子散落一地在他身旁,整个人枯败不已。

  木生风急的大叫,“齐爷爷,你不是皇帝吗?你的严肃自矜呢?你的惺惺作态呢?没有剑道就找回来,没有剑就抢回来啊!”

  齐封天头抬起来,没有看向木生风,他好似梦魇般盯着虚空,痴笑道,“莲蒂,你也死了。”旋即转向一边,“有嗣,你也死了。”他开始说起不同的名字,不同的人出现在他身边,和他一样破败。他的眼中充斥着痛苦和绝望,他在为死去的人哀悼,在为四万年前自己化为死水的剑道哀悼。渐渐,越来越多人出现在他身旁,整个村子被围得水泄不通。他在人群中心热切地讲着什么,好似生命即将消失,迫不及待语无伦次地留下遗言。

  年幼的木生风不知道怎么办了,他急得眼泪乱流,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会突然出现,这就是法术吗?他现在只希望他的齐爷爷能够安全,不要弄得好像马上要消失了一样。

  “舞姐姐,救救齐爷爷啊!”木生风摇着千舞面的肩膀,望向其余人。

  这时一只粗糙宽大的手掌按在他头上,将他的泪水粗暴地抹去,待听一个沙哑雄浑的声音响起,“男人可不能随意流泪啊,不过你还是个小孩子嘛,”那只宽大的手掌又摸了摸木生风的头,“这种粗活儿还是教给我来吧。”

  随后一声清响,一缕刀光,所有出现的人消失,只留下痛哭流涕的齐封天。而他,像个傻小子一样跪坐在地上。他完全变了个模样,如果不是那身衣服,木生风不会认出他的齐爷爷;他成了个实实在在的少年,一股子稚气,脸色潮红地对着周围的空气热烈地交谈。

  木生风看见葬刀将他自己的头按下,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头身相连的葬刀。葬刀将飞舞的碎发卷入脑后,搓了搓手,拔出身后的大刀,战意从他的身上涌出,一股风将之前停留的阴郁吹散。

  而彼时的齐封天发现无人附和他,早已气得两股战战,在原地转个不停。忽然,他停下来,面对众人,空洞的双眼从虚空脱离,清明的双眼充斥着愤怒和疲惫,像个猎豹般盯着葬刀。

  “法兆界刀修葬刀挑战木衍界剑尊齐封。”

  齐封天摸向自己的剑,青天的亡魂好似变成了美好的往生神使,他的眼中充斥着缅怀,落日的余晖在他身上洒下。

  他的声音疲惫而有力,他的过往厚重如烟云,他的道心蒙尘如顽石,他的剑脆弱如竹条,他的一切既定而完好,不可更改。

  “年轻的时候,我曾在云鸠山修行,遇到了一个云游道姑。”

  “我们一见如故,我是剑客,她是铸剑人。”

  “我们一起在云鸠山待了三月,她铸了一把最好的剑给我;作为回报,我给她演示了我新领悟的剑招。”

  “分别的时候,她说我就像剑一样,锋芒毕露,待我以后去找她,她想再铸把剑给我。”

  “我下山去北,参加武道会;她下山往南,寻找铸剑之道。”

  “后来我输了,她开始声名鹊起。我的家在西方,像条狗逃回舔舐喘息;她的道观在北方,铸剑大师的名号不胫而走。”

  ......

  “很多年后,我努力建立了大齐,往日的苦痛好像都消失了。她给我寄来贺礼,是一柄木剑和一封书信。”

  “信上说她希望这剑能叫年华,并说她终于完全领悟了铸剑之道,在休息月余后将会西行来看望老友。”

  齐封天抬起头,剑握在他的手上。这是把奇怪的剑,上半似木,下半似铁。

  他缓缓说着,“可我还是没等到她。”

  他闭上清明灵动的双眼。

  他要战斗,他要大骂,他要愤吼,他要怒斥不公,他要怒斥时光,他要永远的愤怒!他要反抗,他要挣脱亡魂的枷锁,他要杀回人世间,把所有所有看见的,看不见的,丑陋的,污浊的通通斩杀殆尽!

  他睁眼,往事又藏在他眼中。

  他叹了口气,帝王的威严复生附身;他的眉头皱起,他的脚下是滚滚亡魂,他的剑上是凌冽冰霜。

  “葬刀?我要将你大卸八块。”

  话毕,齐封天迈步转身踏入漆黑的天际。葬刀咧嘴笑了笑,无奈说道,“齐老魔,这次老子奉陪到底!下次老子再找回场子来。”说罢,也飞身冲上天际。

  木生风看见天边的两人,一人举刀,一人持剑。嗜血的战意杀意怒意激荡在黝黑死寂的天幕上,硕大的双角巨兽在葬刀身后出现怒吼咆哮,而齐封天身后则出现一身高万丈的六目帝王虚影。

  帝王的六目紧闭,随后睁开。双角巨兽怒吼一声,旋即砰得湮灭掉。

  “我还是没有感觉到你的道,葬刀。”齐封天说道,“你也丢了自己的道。”

  只见葬刀两目倒竖,瞳孔中痛苦一闪而过。随即还是释然掉。

  “剑尊,我们都死透了,还说这些干啥?”

  “没有道的你不是我的一合之敌。”

  “是吗?”葬刀自嘲般笑起来,但见其怒吼一声,身后出现数只,然后数十只,数百只,最后整个天幕都是轰吼的怒兽。战意从这个看似颓废的男人身上出现,他的眼中充斥着无边的怒火,他的道是修罗道,是杀生道,是杀或被杀的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从他口中叫出,随后拿起大刀跳向齐封天。

  木生风最后看见的画面是这样的:将剑横握的齐封天面无表情,葬刀像条疯狗似的咆哮,大刀高高抬起劈向齐封天。然后过了一瞬,齐封天横握剑,面无表情,剑光还未走远。所有的怒兽在剑光下如水汽般消失,而怒骂着的葬刀则被狠狠打落地面。

  木生风看着一步一步从天际漫步下来的齐封天,心中戚戚然想到,自己以后可得好好学剑,倒不是不喜欢刀,只是学剑似乎更加帅气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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