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日,莫放起得极早,也没洗漱,径直赶去莫云天的寝屋前敲门。
莫云天与周夫人还在熟睡,听外头有人叩门,心情很是不悦。二人着好衣衫,周夫人走到门边开门,见是莫放。周夫人喜道:“放儿,你醒了?”
莫放道:“娘,三日前我该是添了不少麻烦。冲撞了娘亲,还请娘亲恕罪。”
说着躬身拜下。周夫人本是有些生气,但见莫放如此诚恳,而莫寒经每日抹药,也渐渐地好了。那股子气儿顿时消了,只朝莫放道:“事情都过去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只要记得下次不能再酗酒就好了。”
莫放道:“孩儿谨记母亲教诲,再不敢了。”
言罢却听屋内传来一句:“大清早的也不让人睡个安稳觉,这是请安道歉的态度吗?”
周夫人朝屋内道:“你少说可好?”
又朝莫放道:“你不如先出去,待我们梳洗完毕再出来与你说话儿何如?”
莫放禀礼告退,将屋门闭上。
想起自己还没洗漱,遂匆忙赶回寝屋。
不时,莫放出了屋子,到莫云天屋廊前,见他正端着一杯茶水,搁这院子里信步。
见莫放到了,脸色一沉,正面也不看他一下,只冷冷地道:“怎么?向你母亲道完歉,还要再同为父道一遍么?”
哪知莫放却道:“孩儿听下人说,父亲当时在书房读书。并没瞧见孩儿发疯的模样,孩儿无需如此。”
莫云天听闻此话,登时双眼瞪着他,道:“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发疯发得还有理了不是?”
莫放道:“孩儿不敢,孩儿到这里只是想问父亲一件事。”
莫云天道:“何事?”
莫放道:“听说巡防营王统领被革职了,不知父亲可有耳闻?”
莫云天看向莫放,异道:“想不到你消息还挺灵通的嘛,谁告诉你的?”
莫放道:“孩儿自有法子,父亲无需管。”
莫云天道:“你现在长大了,为父管不了你了是罢?”
莫放道:“孩儿只想问一句,父亲知不知道这回事?”
莫云天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莫放道:“听说是兵部的林尚书罢了他的职,不知父亲可知?”
莫云天道:“怎么?兵部要撤谁的职,你也想管?”
莫放道:“孩儿想知道王统领到底犯了甚么事?为何会被革职?”
莫云天怒道:“这些是你该管的么?他为何被罢职,自有他们兵部自己的考量。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罢!”
莫放道:“既然父亲不知道,那放儿就此告退了。”
说罢回身就走,莫云天叫住他道:“最近这段时日,不许出门一步!”
莫放阴沉着脸儿,只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莫云天驻足原地,久久地望着他的背影。
随后让小厮传唤莫均过来,小厮领命。
恰逢莫均正望这里走,到了莫云天这里。
莫云天问他道:“那小子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莫均道:“父亲说的是...”
莫云天道:“还能说谁?”
莫均道:“三弟不是还昏着了么?”
莫云天道:“已经醒了。”
莫均道:“原来如此,父亲说他知道甚么了?”
莫云天道:“他那好兄弟王成被革职了,他是如何知道的?而且你看这才辰时,他就得知了这些?王成昨儿个才被罢的职,消息还没传开,他怎地就知道了?他才刚醒,除非是有人特特地来他屋里专门通知他,不然绝无可能。”
莫均稍加思索,道:“父亲说的有理,孩儿马上去查清此事。”
见莫云天点了点头,便转身走开,刚走几步。复又折回来,朝莫云天道:“父亲,您这次做得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莫云天愠怒,道:“怎么?你也要来数落我?”
莫放道:“孩儿不敢,孩儿觉得这样会伤了放弟的心的。毕竟这王成与他打小便是好友,二人一同玩闹,兄弟之情早就根深蒂固。这次因为他,导致王成被罢职,您说他哪能不呕气呢?”
莫云天道:“你以为为父会这样意气用事么?王成本就该革职,只是正好借着这么一个契机,也好让放儿长长记性。”
莫均见他这样说,只得退下。
来到自己屋中,拍了拍手,窗外窜进来一道蓝影。莫放道:“下次不该让我拍手的,你就该及时到场才对。”
那蓝影道:“你确定?”
莫均笑道:“还是算了罢,不然我这窗户都要被你拆了。好了,方才父亲与我说的你可都瞧见了?”
蓝影道:“嗯,瞧见了。”
莫均道:“你怎么想?”
蓝影道:“现在还不好戳穿,之前我就注意过她。如今看来,她们已然有所行动,三公子就是最好的诱饵,依我之见,还是再等等。毕竟父子之情血浓于水,公子觉得可行?”
莫均想了想,道:“就依你之见。”
蓝影消失,莫均走出屋子,到莫放屋前。见他正坐在椅上,一脸深沉的样子。
莫均远远说了句:“三弟,你竟然醒了?”
莫放见到莫均,立时耷拉着脸,不去理他。莫均笑着走进屋子,坐到他身边道:“怎么?还在生我的气啊。”
莫放道:“哪敢呢,只是大醉方醒,脑袋有点晕。”
莫均道:“好,马上就要吃早饭了,到时候补一补身子。”
莫放道:“多谢二哥。”
莫均道:“你去找父亲了?”
莫放点头道:“父亲让二哥过来,有何吩咐?”
莫均道:“没想到三弟大醉过后,脑袋竟这么灵光了?虽说父亲有命,但我过来纯粹以兄长的身份过来的。父亲那里我可以随意搪塞,只是想过来同你说说话。”
莫放道:“二哥要说甚么?”
莫均道:“你可知你发起酒疯来,可将寒弟给打成了重伤,日后可不能再酗酒了。”
莫放道:“嗯,这次是我的过失,我也不知为何会这样。诶,等会儿去和寒弟赔个礼罢。”
二人叙谈几刻,女婢过来传饭。二人这才出屋,到了膳厅,莫放当先给莫寒道歉,莫寒连说不必。一家子坐在一块儿吃了顿早饭,莫云天去了京兆府,莫均也外出不见。
莫寒自是在家休养,莫放也去看了莫寒,暗想自己只不过打了他一拳,他竟成了这等模样。遥想最为不中用的当属寒弟了先前的那些不痛快,也稍加缓解了些。
可自小玩到大的王成,却被罢职休军。这让自己怎么过得去,父亲虽说不让自己出府门一步。
但兄弟有难,自己有怎可袖手旁观,必要去将情况问个清楚才行。
由是整衣待出,心知大门定是出不去了,后门侧门也该难迈。府墙又过于高耸,只得搬个长梯过来搭在墙边,偷出府外才可。
谋定即动,莫放走到南院工房内,瞥看四面无人,也无小厮走动。当即进去寻了半晌,终将一把红漆长梯搬了出来,扛在左肩上,两只手撑着它。
就朝院外府墙处大步走去,然刚走许步,就见前头有小厮迎面走来。
见到莫放扛着长梯,本只消请安即可。但老爷早有吩咐,不许放公子出门。由是朝莫放道:“公子这是....”
莫放喝道:“我扛梯子练武呢!也要同你汇报么?”
小厮忙道:“小的不敢。公子刚刚酒醒,想必身子还没完全恢复,小的跟着公子,随时也可照料着些。”
莫放吼道:“你这厮是要干嘛?我向来独来独往,那需要你这样跟着的?你且给我拍屁股走人!不然小心我揍你!”
那小厮跪下央求着道:“公子啊!你可不能干傻事啊!老爷临走前已全府上下都吩咐了一遍,万万不可让公子你出去才是。公子你这样不是害了我们下人吗?”
莫放一脚把那小厮踹翻在地,斥道:“你这小子还真是憨傻,你不会当没看见啊?父亲再精明,还能找得到你头上不是?你要是得罪了我,以后可掂量着点儿罢!”
说着遂经过小厮身旁,向前走去。又折回朝他道:“你可得记住!绝不能告诉任何一个人,不然后果自负!”
小厮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点着头,莫放这才放心离去,待至高墙边儿时,将长梯靠稳在墙。
心里暗自窃喜,想着自己终于能溜了出去,到时候快马加鞭地赶了过去,好生问问王成被撤职的具体缘故再说。
爬至墙头,准备一跃而下,却突见一道蓝影袭来。接着莫名出现一直戴着黑帕子的大手,将自己整个身子托至空中。
自己还没来得及反抗,却已然回到墙内。紧接着一把长梯向自己倒来。不得已只能将它接住,却险些将自己压倒在地。
莫放呆若木鸡,半晌说不出话来。那蓝影落定身子,躲在莫放瞧不见的地方,朝他冷道:“公子,眼下最好还是不要出去,不然可得小心侯爷生气。”
莫放听到“侯爷”二字,登时怒火万丈,咬牙恨道:“他生气!他生气又怎么了?干我甚么事儿?”
说着又将长梯靠在那墙上,可还没上去整个梯子又向自己倒来。莫放接住重梯,仔细瞧去。果见蓝衣落在墙顶,只见他一身油黑裘皮亮衣,外披一个大蓝袍子,头上裹着布套。
莫放瞧不惯他那身行头,只朝他吼道:“你是我爹的人罢,我告诉你!你最好别惹我,我手下也是有人的,咱们来日方才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