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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赴汤

无相风云录 馥抒 4336 2021-12-01 10:54

  杨青峰忙也振臂,将掌迎出,足方着地。二人相隔只在咫尺,手掌一去,便已与兴元国师之掌相交触抵在一起,掌心接了掌心,杨青峰又是大吃一惊,只觉兴元国师掌力粘了自己掌身,将身中之力源源不断向自己撞来,一波盖过一波,势如狂风骤雨,竟是要与自己比拼内力!

  杨青峰此时方知刚刚兴元国师面上不现声色,心中却原来在暗暗打着这一个主意,若依中原武林规矩,如此倒也不存什么阴谋诡计,只是兴元国师与多尔衮不是汉人,也不是中原武林中人,自是不会遵循中原武林的规矩,二人又都阴险卑鄙,一意要取自己性命,今兴元国师与自己比拼内力,粘了自己掌身,致使自己不能分身,自是为多尔衮创造了良机,必欲向自己伺机出刀。

  杨青峰心中焦急,急欲撤掌,却又不能,如是单单自己一人将掌而撤,必会为兴元国师掌力乘势大进,致自己腑脏受伤无治,但如就此持僵,也是不妥。心作此思,斜目一睨,只见一边多尔衮眼睁睁看了自己与兴元国师,面露狐疑,忽地转了喜色,想必已是看清自己无可分身,心中欢喜,只见他将刀一提,纵身欺进,有恃无恐至极,不从自己身后进身,竟将身绕了自己身前,一步一步,将眼恶狠狠盯了自己,内中精光爆射,其间有对自己痛恨至极之恨,也有必欲斩杀自己之残,更有大仇将报喜不自禁之喜。

  杨青峰眼睁睁看多尔衮近了自身之前,面目狰狞,将刀高举,向自己迎面劈来,却苦于身不能动,这一刀所下,势必将自己劈了两半,虽是心中无怨,却觉有一种无尽之悔腾地升起。日前自在宁远别了佘大哥,决意将身来到沈阳中卫之城,心知定有大凶大险伴身,却一意为了玉录玳,心想即便将命去了,又有何怨?却如今到了此地,却连录玳妹妹之面也不曾见着,便要魂归黄泉,且是丧在这两个卑鄙无耻之人之手,当真让人心中好生不甘,又是如此不值,如是今身而来,仅只能如此,却还不如不来,当真让人后悔至极。心念至此,脑中忽地一颤,一念电闪而过,自思我尚未曾见着我的录玳妹妹,怎能就此而去?谁能取了我的性命?念至脑际,多尔衮那劈下之刀也已近了面门只有一尺之距,杨青峰浑忘了一掌尚与兴元国师粘接,不由自主只将另一只手掌一扬,先前握在手中的那一枚石子飞出,势若电闪,后起先至,正中多尔衮胸前俞府大穴,多尔衮全身立时一僵,手中劈下之刀虽是力衰,却去势不止,至杨青峰身前左肩一着,向下划落,将杨青峰自肩至胸划一道血口,深可见骨。杨青峰尚不觉疼痛,兴元国师掌力却乘杨青峰分神之机陡地一进,杨青峰大叫声中,便如一片树叶被狂风卷起,飘了数丈,又重重掼跌在地,只觉五脏六腑痛如锥扎,又左胸刀伤之处血如泉涌。

  杨青峰又怒又哀,心中却忽地腾起了万丈豪云,心思今日即便是死,也要见着了我的录玳妹妹方可,即便是死,在这二人之前也不可显了怯懦,当下顾不上周身疼痛,只将手于地一撑,将身立起,喉头发甜,知心中热血翻腾欲涌,忙强压心气,将一口鲜血吞进肚中,口中迸一声棒喝,说道:“无耻之人,想要取小爷性命,也没那么简单,你便二人联手,再与爷爷我斗三百回合!”

  多尔衮举臂倾身,依旧持了举刀欲砍之势,刚刚杨青峰那一颗石子打出,封了他的穴道,已自全身僵硬不能动,见杨青峰身为刀砍,又为掌伤,尚能将身站起,心中又惊又怒,又见杨青峰一步一步将身近了自己,只道杨青峰要来杀了自己泄气,多尔衮虽是阴险卑鄙,却也是一条铁骨铮铮硬汉,虽是身不能动,眼中却也不露一丝惧怯。

  却见杨青峰近了身前,只将手臂一探,多尔衮陡觉浑身一松,原来却是为杨青峰出指解了被封穴道,正不解杨青峰何以如此,却听杨青峰说道:“我汉人不似你满人卑鄙无耻无有信誉,我既说让你二人联手与我再斗三百回合,便会还你之身自由,与我相斗。”又将手指向兴元国师一指,大喝一声,道:“再与我相斗,你可有胆?”

  兴元国师见杨青峰如此,心中也自骇然,实是难以猜测杨青峰身伤到底如何,只觉杨青峰身上功力一日胜过一日,与数日之前又自大进了一步,此时听杨青峰声喝,虽是心中犹豫,面上却不能显了惧怯,只将口中一阵冷笑,说道:“你既是定要自己寻死,却也不能怪了我等,今日就成全你。”说时又暗暗在身中集了真气,正要出掌,却听身后一人沉声说道:“杨英雄今日至此,既是要见玉录玳,便让他见了格格,此有何不可?”

  三人循声一看,见那说话之人却是黄台极,不知何时立在众人之后。兴元国师面色大异,忙道:“贝勒爷,如此万万不可,这小子,这小子,千万不可容了他,今日他已有伤在身,机不可失,正可杀了他为大汗报仇,大汗身之所受炮伤,所受炮伤……。”欲要出言说了什么,却又自止。

  黄台极却未听出兴元国师话语之异,只对身后军兵说道:“带杨英雄入城见过格格。”

  满人之中先前以大汗努尔哈赤是为最尊,如今努尔哈赤已逝,所余便以黄台极最为深得人心,又贵为四大贝勒之一,努尔哈赤生前便是有意以其为继,今出口谕,谁敢不尊?两名军兵领命,对杨青峰道:“杨英雄请随我入城。”

  杨青峰也不知黄台极何以如此通情,也不去想其间是否有什么不妥,耳中只听得说去见格格四字,又见两名军兵来请,便不管不顾,跟了军兵便走。

  兴元国师怔了一怔,不知为什么,忙也将身在后随了杨青峰而行;多尔衮却神情呆滞,自己一意要杀这姓杨的小子,这小子却大仁大义,竟是饶了我的性命,一时之间,也不知在心中想些什么。

  两名军兵在前,引杨青峰入了城内,牵了马过来请杨青峰骑乘。军兵见杨青峰英雄仁义,心中也自暗暗钦佩,又见杨青峰胸前伤口沥血,面色苍白,便备了马给杨青峰骑乘。

  杨青峰谢了,翻身上马,却觉身形一晃,差一点未能迈上马背,方始知觉胸前伤口尚在血流,刚刚与兴元国师与多尔衮二人相斗,大危之时,一心念挂玉录玳,无暇顾及自身,此时心中方始稍势平静有觉,只觉头晕目眩,心知是失血过多,忙伸指点了伤口周遭大穴,心中欲见玉录玳之面之念更是焦急如渴,又见引路的二名军兵只以步行,那心中更是急如蚁噬,急在马上问道:“二位兄弟,格格如今身在何处?”

  引路军兵止了步行,恭恭敬敬回道:“格格今在城西的大佛寺中安身,为大汗守灵。”

  杨青峰又问道:“大佛寺离此多远?如何行走?”

  军兵回道:“从此向西直去,有五里之距,在那一座小山脚下,有一座大庙便是。”

  杨青峰急抬眼向西一张,已远远见着有一座山影隐约而现,忙对军兵道:“二位请在后慢来,兄弟我先行一步。”说时,手中马鞭一挥,催马急起,只觉脑中昏沉更甚,却也顾不得那许多,只将马赶得如飞一般。心急马速,不一时那山便近了眼前,杨青峰拿眼急寻,只见山脚之下绿荫之中,有飞檐翘角露出,将马打近一看,见正是一座古寺,寺门楣额之上所书‘大佛寺’三个大字漆斑剥落,却也依稀可辩。

  杨青峰将马一催,尚不及门前,却见寺外寺内忽地涌出许多满人军兵,团团围围将自己圈在内中,杨青峰催马便冲,却见寺内又涌出一队军兵,弯弓搭箭,只待杨青峰突了众人之围,便要以箭来射。正在此时,却又马蹄声响,刚刚那二人军兵骑了马在后赶来,自是见杨青峰心焦催马急去,只怕守寺军兵不知,阻拦冲突,是以忙也骑了马在后追来,远远眼望果真如此,忙在马上一迭声大叫:“各位不可放箭,四贝勒有令,放杨英雄与玉录玳格格相见!”

  那一队弓箭手先前在赫图阿拉城见过杨青峰,知杨青峰和玉录玳相情相悦,今却为两族交恶所累,杨青峰此来定是相寻格格,正在心中犹豫要不要放箭阻拦,听赶来的军兵叫喊,忙将手中弓箭放下,将身向两边一分,为杨青峰让了一条通道。

  杨青峰疾将身下了马背,跌跌撞撞向寺内奔进。一入寺门,只见许多满人军兵在寺内立身,神色肃穆,俱是满眼含悲,却不见玉录玳身影。杨青峰将身过了一殿,陡觉眼前似是一晃,心神魂魄一荡,只见二殿大殿之中,一尊黑漆雄棺赫然昂首殿前,几使人有窒息难喘之觉。

  杨青峰心中大震,不由自主紧走两步,双膝一曲,跪倒在棺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努尔哈赤虽是一意与汉人为敌,挥指千军万马夺占汉人大明土地城池,却自以十三幅甲胄起家,轰轰烈烈一生,也不失英雄气豪。自与杨青峰相见,不以杨青峰是汉人为恶,却因杨青峰年少英雄所喜,又因玉录玳之因,隐隐似已将杨青峰视做亲人晚辈一般照护,如此想来,杨青峰心中也觉唏嘘心哀,隐隐竟似要有落泪之觉。

  杨青峰自在心中默哀一时,方始将头抬起,心中又是一紧,只见那棺首之前,一人双膝跪地,身形单薄,双肩瘦削,杨青峰只一眼便已认出,这身影正是自己心中无比牵挂的玉录玳,心知她此时正在无比哀恸之中,又此殿中一片默然肃穆,虽是心中万分渴盼,却不敢将身而起去到玉录玳之前,看一眼玉录玳双眼,了却心中十分挂念之苦,只在后轻轻叫一声‘录玳妹妹’,只见玉录玳闻声,娇躯微微一震,定然已是听出是杨青峰之声,却不回头,依旧只将双膝跪地。杨青峰知她心中十分悲伤,虽她与我情深义重,我却终是汉人,而她最最尊爱相依的玛法,却是丧生在汉人的红夷炮口之下,今就在她玛法的神棺之前,她怎地有勇气与我再如从前一般相依相惜?

  杨青峰将身相陪跪在玉录玳身后,时间一时一时而过,殿中光线渐弱,有人进屋亮了焟烛,杨青峰方始抬头,见那殿中一边尚有一位老僧,自将身坐蒲团之上,也不诵经。

  杨青峰心中不觉诧异,心想这个和尚是谁?又不诵经,却将身坐在此是什么意思?不觉又看一眼,只见那和尚肃穆垂眉,一手捏了胸前佛珠,另一手单掌佛于胸前,默然无言,却双眼不团而开,便似在相坐陪人一般,两簇白眉自两颊边际而垂,一脸肃穆,却难掩安宁祥和,正是有道高僧之样。

  杨青峰不敢多看,只底头将身跪在地上陪了玉录玳。时间又是一时一时而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手轻脚进殿,又轻声说道:“格格,你已经一整天都没进食吃东西,这都夜深了,你好歹也吃一些,要保重身子。”杨青峰虽是底头,却是听得出这声音正是先前在赫图阿拉城熟知的一个服侍玉录玳的下人。杨青峰听她说玉录玳已是一天都没有吃东西,心中大急,不由自主脱口说道:“录玳妹妹,你,你好歹要吃一些东西,我知道你心中悲伤,可是大汗已经去了,大汗疼你,他定也不想看见你这样,你可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玉录玳听杨青峰说话,娇躯又是一颤,终于抑制不住呜咽出声,抽泣了好一阵,止了哭声,忽地说道:“你怎地还在这里?你为什么还不去?你走吧,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到这个地方,把以前的事尽都忘掉,就当从来没有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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