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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六、奸计得逞

无相风云录 馥抒 4671 2021-12-01 10:54

  杨青峰又惊又急,更是心痛彻肺,以身跪地,将玉录玳抱在怀中,欲要将那一杆贯透玉录玳之身的长枪拔出,又自不敢,眼见玉录玳眼中之神涣散,忙伸一掌置在玉录玳后背,欲要给她输入真气。玉录玳气已不接,只将头脑微微轻摇,忽地口张,大口大口鲜血狂喷而出,眼见已是无救。杨青峰心中悲痛欲绝,又是怒恨塞胸,又见黄台极身在一边痴呆无语,说不出是痛惜,还是悔恨,不由将手掌一举,便要杀他为玉录玳报仇。

  四围满人眼见,俱是心惊,黄台极与杨青峰处身只在一步只隔,此时杨青峰想要杀他,谁还能救?杨青峰掌势陡起,臂上青筋暴突,双眼血红,眼珠便如要掉出眶外一般,正要一掌推出,却听一声微息轻叫:“不……要……杀我……玛法……。”

  杨青峰心中一颤,玉录玳先前痴呆之身此时竟已清醒,忽地想起先前在大佛寺自己身求老僧救治玉录玳痴呆之时,耳听老僧所说:格格只因挚爱所起的大悲大伤困塞于心,如要排解,非有大惊大诧撼动心房,方能通了心脉,尚可还复先前心神,然而格格如今失了大汗,只怕再也无有什么可使的她心扉波澜起惊,要使她还复先前神思,只怕艰难。杨青峰心中忽明,刚刚自己与诸人拼斗,玉录玳定是来到人圈之中,见黄台极要持枪杀我,她对我情义至深,自是惊慌不已,是以复了心神,又以身为我挡了这一枪。忙俯了身轻轻呼唤:“录玳妹妹!”

  玉录玳痛苦至极的脸上露出欢欣之色,出声却是十分艰难,轻轻应道:“青峰……哥……哥。”

  杨青峰眼中之泪终于迸出,犹如线滴一般,却听玉录玳拼了全身之力断断续续说道:“你……不要……杀我的……玛法,现在……不要,以后……不要,永远……都……不要,我爱……我的……玛法,永……远……。”

  杨青峰见玉录玳那殷殷期盼之目,不忍拂她之意,一手紧抱玉录玳之身,一手握了她手,口中哽咽,说道:“我答应你,永远都……不杀……你的……玛法。”

  玉录脸上又现欢意,又拼力说道:“我的……玛法,你……也……答应我,……让我的……青峰哥哥……自去,不要……杀……他。”

  黄台极正在一边悔然无措,听玉录玳所说,也是双目含泪,虽是心中大是不愿,也只能点头。

  玉录玳将眼定定看了杨青峰之脸,口中说道:“青峰哥哥,……我,……我,我好想……,好想……,好想……和你,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没有……打斗,没有……仇恨……,就……我们……两人,一生……一世……,一生……一世……,不,……不……,你……去寻……寻……卓……”话语还未说完,忽地头脑一歪,杨青峰只觉臂弯之中一沉,急拿眼去看,只见玉录玳双眼虽睁,那眼珠却已不动。

  杨青峰不由心肝俱裂,口中急唤:“录玳妹妹!录玳妹妹—!”

  玉录玳却已远去上了天堂,何还能唤得她回?

  杨青峰呼天呛天,只哭得天光无色,悲嘶之声入于满人耳中,也不觉人人凄然变色。哭了一时,杨青峰缓缓将身站起,自将玉录玳抱在怀中,四围满人见状,忙也止了悲唏之声,各将手中刀枪举起,在外又围一圈弓箭手,尽将箭搭弦上,只怕杨青峰要突了众人圈围,便要拿箭射他。杨青峰心中悲痛,眼中无视,天地万物在他眼前也都俱是无物,只将身一步一步向前而行,渐渐近了在外圈围的满人之身。一众满人倶是将心提到了喉间,眼前这一个汉人,实实在在是一个大大的英雄,又有情有义,然而如今满汉势不两立,决不能放了他将身自去,各将手中刀枪紧握,连那手心也自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杨青峰再要将身上前数步,众人便要齐身而上,与杨青峰乱刀拼斗。

  杨青峰足行不止,与在外圈围满人渐行渐近,一众满人正要各出手中刀枪,忽见黄台极将手一挥,众人如释重负,心知贝勒爷如此,是遵了格格临去之愿,放了杨青峰自去。

  圈围满人陡地一分,给杨青峰让一条通道,各以双目而瞩,只见杨青峰眼中含泪沥血,自将玉录玳紧紧抱在怀中,足下不停,愈行愈快,愈行愈快,愈行愈快,过了满人圈围,直至城墙之边,忽地将身一纵,众人俱各又是一惊,急将身赶至城上,放眼去望,只见城墙之下,杨青峰抱了玉录玳早已置身城外荒野之间,如癫似狂,奔行如飞,瞬时已是不见影踪。

  ……。

  暴雨如注,电闪雷鸣,虽是在白日之间,雨帘遮了天光,天地却是一片暗黑。耳中所入,只听风雨如泣,雷声似诉,内中却夹了一声声嘶心裂肺的凄哭,穿风透雨,势比雷震,这发声之人端得是痛苦伤心至极。电闪光照所耀,只见一人在雨中披头散发,脸形扭曲拉伸,显是痛苦伤心达了极致,双眼暴突,殷殷沥血,和了雨水涓涓而下,他手中抱了一人,头脑四肢俱是无力底垂,显然已是没了性命。

  这人自在风雨之中立身,仰首望天,如狂如癫,痛哭嘶吼,甚而将身跪地,以头捣泥,哀嚎悲苦,不能自禁,直至雨停去了雨帘,天光复照,方始认出,这人便是杨青峰,他怀中所抱之人自是玉录玳。

  杨青峰渐渐止了悲哭,却自仍将怀中紧紧抱了玉录玳,如痴如呆,将身立在旷野之中,不移不动,便如止静一般。昼去夜来,星逝日出,转眼已是去了一日一夜,又到了第二日正午之时,光辉倾照,杨青峰止静之身忽地一颤,心中陡地泛起一念,这一念直将心神催激的大是不安,虽是有千种万种悲苦在心,依依不舍,却也不能不行。自在心中想了一想,脱了身上长衫铺地,将玉录玳小心翼翼放在衫上,先去寻了一大堆干柴,仔细在地上架一个圆圆的柴堆,又采了许多山花铺在柴堆之上,做好这些,时间已是到了日落天黑之时,杨青峰重将玉录玳抱在怀中,悲切不止,见玉录玳脸上血迹污面,自在身上撕了衫布,沾了清水,用心将她脸上的污血一点一点擦静,又用手指作梳,将她头上乱发梳理的整整齐齐,只觉心中痛如刀割,再又将玉录玳紧紧抱在怀中,看看天色欲黑,心中无奈,只好依依不舍将玉录玳放在柴堆之上的花丛之中,禁不住又是泪下如雨,自将身跪在地上,口中祷告道:“录玳妹妹,你的青峰哥哥无能,想你的青峰哥哥,本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理应给了你坚实的肩膀傍身,以宽阔的胸膛为你挡风,用温暖的心怀为你暖心,却不曾想,如今尚要你用你娇弱的身躯为我挡枪,依你殷红的鲜血为我赎身,拿你金贵的生命换我的性命,我,我,我心中好是痛苦羞愧。先前你我便已有言,今生今世永不分离,今你先我而去,请恕我心内尚有未完之事,不能随你同行,只好委屈你随了我,我二人虽是阴阳有隔,却时时不离,待我心中大事一了,便带你寻一处无人之地,永生永世都不分离。”祷告毕,颤抖着双手取了火刀火石,擦了火花将那柴禾点燃。

  不一时火势滔天,杨青峰却是心中思潮翻涌,眼中泪滴如雨,看那一丛鲜花伴玉录玳香躯尽都化做了一缕轻烟,心中悲痛欲绝,却也只能强自忍住,待那柴禾烧尽,自将玉录玳香灰收起,又将身上衣衫撕了一大块方布,将骨灰放在衫布中包了,将上身之衣解开,左胸之上缚得有少林那一部内隐无相神功的宝经,便将这包有玉录玳香灰的布包在右胸紧贴胸口贴了,再以绳带缚好。

  事急势迫,杨青峰做完这些,自将心中悲苦强压心底,略略理一理心中思绪,见那一弯明月已自半悬中空,虽是几日几夜未食未睡,此时也不敢再将身停留片刻,将身起至高处,辩了方向,就了月光所照,拖了疲惫之腿,咬牙一步一步向宁远城方向行进。

  越山踏水,行了非止一日,杨青峰渐觉眼前之见忽有熟络之觉,心知离宁远城已近,心中稍感欣慰,身中气力大增,紧行急赶,过了眼前林木所阻,只见眼前一座城池跃然,正是心中日日所期的宁远城。

  杨青峰心中涌起一股欢然,却又有一种悲怆置顶,那一股欣跃便自泛腾不起,隐隐见那城上旌旗飘展,却未见先前其上所绣的一个‘袁’字,心中稍觉诧异,急将身赶到城下,一迭声大喊:“开门!快开门!我是武当的杨青峰!”

  却才叫得一声,只见城上一人探头,翎羽冠戴,脸形瘦削,不着武将顶盔,杨青峰却是不识。心中正在猜疑,只听那人说道:“何处狂徒?竟敢在城下大呼小叫!”声音尖细,便似妇人一般。

  杨青峰心中气恼,心思我自在此城之中相助督军守城月余,无人不知,你却是何人,怎地竟是如此大口气?隐隐听得城上有人声欢叫道:“是杨少侠!是杨少侠!快快去开了城门!”

  杨青峰心中稍觉释然,心思果是还有人识得我,不枉我在此城之中与满人酣斗时久。却又听城上尖细之声说道:“什么杨少侠,这人从城北而来,我看分明就是奸细,不得我的允许,谁敢去给他开了城门?”

  杨青峰陡然心中来气,强压了心头之火,心想此城守军之帅是袁督军,我总得给了他脸面,如是督军至此,自不会如此待我,还有我佘大哥,若知我到此,自是开城远迎也自不及,我却跟这人斗什么气?”心想至此,扬声喊道:“城上的诸位弟兄,杨青峰这厢有礼,烦请前去请袁督军到城上,兄弟有事要与督军言说,如是督军无闲,请了佘将军至此也可。”

  杨青峰一连叫了数声,城上只是无言。

  杨青峰在城下待了时久,心中焦燥,声音陡起,喝道:“城上的兄弟听着,先前与众位兄弟并肩与满人鏖战月余,今不求兄弟与我开门放我进城,只求一兄弟去报督军或佘将军,却无一人答言,兄弟们怎地如此绝情?”

  杨青峰声落许久,方始见城上一人军兵忽地探了头冲城下喊道:“杨少侠,督军不在城中,已被押解进京十余日了。”

  杨青峰一听,心中大惊,心想先前黄台极使那反间计,难不成今日大明朝廷果真中了他那奸计吗?怎地有如此之速?不及细想,只将足下一起,双手在那城墙之上一拍,身已上了数尺,胸中一口真气不落,足下连踢,只在一瞬,已自将身上了城上墙头,眼中所入,只见一众明军俱是恹恹落寞,神情不展,见杨青峰之身,方始稍有欢然之色。

  杨青峰不待身形落稳,口中急道:“袁督军怎地被押解进京了,你等详详细细叙说与我。”

  一众军兵欲言又止,杨青峰见那诸军眼神之色,心中已自明了,只将身形一突,忽地到了刚刚在城上以尖细之声言喝自己的那人身前,眼内看的仔细,隐隐正是那一晚自己动身前往沈阳中卫之时,正至此处奉旨劳军的那一个太监,心知他不是好人,口中喝道:“众人不说,只怕是因了你,既是如此,便是你来说吧。”

  那人先见杨青峰徒身上了城墙,心已惊呆,又见杨青峰势如迅箭,忽地将身至了自己身前,这一惊更是如遇鬼魅,只惊的目瞪口呆,先前那嚣张之势早已弃到九宵云外去了,口中嗫嚅道:“袁督军敌通满人,意欲背叛朝廷,已为朝廷所识,十日之前已被押解上京去了。”

  杨青峰又悲又愤,口中怒喝道:“放屁,简直是一派胡言。”

  太监辩解道:“此事千真万确,先前被满人所掳的杨公公从满人之处逃回,在那满人营中亲耳听得满人头领所说姓袁的派人与他言和,以关外城池土地相许,意欲自取朝廷而代,杨公公拼死逃回,方将此信告于朝廷众人知晓。”

  杨青峰气极,伸手啪的一个耳光打过,那太监半边瘦脸霎时肿成了一个蒸起的馒头。杨青峰兀不解气,口中恨恨道:“一群蠢物,满人使了反间之计,袁督军忠君爱国,你等不敬,偏偏就信了满人口中的谗言奸计,满人所惧我大明汉人者,唯袁督军一人,真刀真枪实战不过,只能以此阴招惑我汉人自去督军,偏偏你等蠢材废物俱是狼心猪脑,虽为汉人,实为满人帮凶傀儡,我,我,恨不能一掌一个,尽将你等阉宦杀却干净,方泄了我心中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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