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武侠仙侠 无相风云录

一百一十六、断筋去脉

无相风云录 馥抒 4416 2021-12-01 10:54

  一连数日探寻,皆是无果,空虚道长心知再至如此,也是无用,却又无计可施。智信大师见空虚面上之色,知空虚道长惦念爱徒情深,心中忧郁难去,自在心中想起天池之阔之静,有意要排解空虚心中愁忧,请了武行路引路,三人自那暗道之中而出,再至天池之边。

  其时涧外仍是大雪铺地,天池之中冰冻不解,放眼所看,那天池虽不见碧波泛漪,却是冰澈透晶,遥见其面形圆稍扁,恰如一颗晶莹透亮的明珠,又似一颗光晶耀目的宝石。

  三人起于稍高之处,放眼而看,见四围群峰起伏环绕,峰峰相依,又峰峰斗奇,无不尽显神秘至圣之色。三人看了片刻,只觉心中热血环身,沸腾不已,空虚将爱徒青峰之事丢于一边,心中想起与智信大师一路北来,于路但见满人杀烧抢掠汉人百姓,眼中所现哀鸿遍野,痛哭之声里许之外可闻,那满人凶残当真似如豹虎豺狼。空虚道长想至愤激之处,禁不住一掌击出,气力所至,将地上积雪激得四散而飞。智信大师知空虚道长心中所想,也是一声长叹。如今大明阉宦把持朝政,百姓黎民难以生存,各地之间,许许多多豪强乘势而起,将竿一揭,聚者云集。关外满人心怀异志,如今羽翼已丰,声强势大,为满人所惧者如孙承宗诸人又为阉宦所嫉,或不用或遭罢或被杀,至使关外守军士气底落,许多汉人之地皆为满人所占,如今大明风雨飘摇,如若朝廷阉宦不除,疑忌之心不弃,只怕形势危矣。心中想了一会,将头微转,正要对武行路言说些什么,却听空中一声哀鸣,一只白色雀鸟从空中俯冲直下,正是栽于三人身前不远的雪地之上。

  智信大师眼见,忙去将那鸟拾起,捧于手中,眼见那鸟眼闭腿直虽是身死,却不是一只平常之鸟,而是一只信鸽。

  智信大师顾不上心中悲悯,伸手将鸽腿之上所缚一只细细竹筒解下,从内取一张写满字的纸条,一看之下,不由眉头立皱,显是有扰心不顺之事。

  智信大师将那张纸条递给空虚道长。道长接手一看,口中哼了一声,说道:“这帮人好大的胆子,竟敢要在我武当的眼皮底下歃血誓盟,若说是在平常,官威相逼,我等尚应相帮,如今满人正欲征服汉人为奴,我等正应团结一心共应强敌,如此岂不是自乱阵脚助那满人之势?这些人好没心思!”言毕将那纸条递还智信大师手上。

  智信大师又将纸条递于武行路,口中说道:“道长所言甚是有理,不过如今天下所乱,都为当朝阉宦历年所积顽痼,朝廷之中正义之士人人自危,当权之人目光浅短,只怕这些绿林好汉不致如此,也不能为其所容。”

  武行路接过一看,见那纸条上简略的写着:敬告我师知悉,近获知义军首领张献忠屯军谷城,发檄天下义军,定于明秋八月十五共聚谷城校场,歃血盟誓推举共主,共制当朝残暴。

  武行路几十年居于涧中不出,也不知那张献忠是谁,看完仍将纸条还于智信大师之手。

  智信大师闭目沉思,自在心中想了一会,对空虚道长说道:“今日情势危急,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空虚道长说道:“大师向来所说皆是金玉良言,贫道无不敬服,今日却怎地讲起了客套?大师但说无妨?”

  智信大师说道:“如今大明王朝处于风雨之中,外患袭扰已是不敌,如若内忧再起,只怕便会倾覆而倒,我等世外之人,虽不管他谁主天下,然世事沉浮,受苦受难的却总是百姓黎民,更为甚者,如若为外敌所降,失却的尽是我大汉民族之尊。武当历来为大明皇家道场,为官家所重,在江湖中又领袖群伦,如今只怕需武当出手,方可化此一场旷世浩劫。”

  空虚道长听智信大师所言,心中已知其意,说道:“大师是要我做一个中间人,劝说那义军领袖张献忠归于朝廷,再让官家给他一个为国立功之机,是也不是?”

  智信大师点头,说道:“不错,老衲正是此意,只不过,不过,……。”

  智信大师语音之未沉吟了许久,那一句话也未说出。

  空虚道长眼见智信大师面上迟疑之色,心内已知大师心中所想,说道:“大师是担心我今不见爱徒青峰,只怕不忍身离此地,是以在心中沉吟难决?”

  智信大师见空虚道长知得自己心中所思,说道:“老衲心中是有此意,道长爱徒之身如今遍寻不见,道长身留此地,也是人之常情。”

  空虚道长说道:“大师此言差矣,人之行事,须要分得轻重,我今身回武当,力劝天下义军为国效忠事大,我那徒儿杨青峰在我心中虽也有千斤之重,相较于此,却显甚轻。我今心中所忧,是那张献忠其人,先前我与他亦有数次照面,我知他性情刚烈,不卑不屈,遇事宁折不弯,尤其对当朝暴政深恶痛绝,只怕不会为我言语所动,更甚者,另有一位义军首领,虽今为当朝军队所败,部下分崩离析四散分离,他自己也将身入河南伏牛山中藏躲,然而我知此人心中甚有大志,隐身入山也只是以退为进的权宜之计,手下几位强将谋士如牛宗敏李岩等俱不曾去,根基尚在坚牢,择机身出必是早晚之事,其深为悯恤贫苦劳众之苦,甚得大众人心,其势尚在张献忠之上,其对当朝官府横征暴敛深恶痛绝,心中对当廷存不可调和之仇,这一场怨只怕难以化解。”

  智信大师说道:“你是说那先前高闯的外甥如今自封李闯王的李自成?”

  空虚道长说道:“正是此人。”

  智信大师说道:“此人先前我也曾是见过,正如道长所说,其与穷苦百姓一心,提出‘等贵贱均田地’之号,甚得天下民众拥护,然而此等之人,我想他也定可识得大体,待回至少林,我将亲去伏牛山中寻他叙谈,以民族危亡厉害相劝,相信他定能顾全大局。

  空虚道长面上一凛,说道:“如此甚好,有智信大师出面,此事自可迎刃而解,那张献忠屯兵谷城,正是离武当山不远,就让贫道前去相说,也给贫道一个为民族存亡稍进绵薄之力的机会。

  当下三人商定,智信大师与空虚道长身回关内,去与那张献忠与李自成等义军首领接洽,以免给关外满人可乘之机,武行路却留在涧中,继续寻找少林那部佛经及杨青峰之身,并留意满人动向,武擎天与武行路父子相见之日甚短,便让他也暂留涧中相帮武行路,也可增叙父子之情,那卓辉珠身伤既已痊愈,便可随了空虚道长和智信大师一路回去关内,正可保他身行周全,至于那玉录玳,且听她自己之意再做定夺。

  三人商议妥当,将身回到涧中,对武擎天三人细说分明。

  卓辉珠听得说要带自己身回关内,却是不肯,说道:“青峰哥带了我从关内远赴关外,九死一生,为的只是寻参给自己治伤,如今自己身伤已愈,青峰哥却不见其身,自己怎可一人回去?”

  智信大师与空虚道长听他说得有理,也不好强求,心想今关外许多地方虽是满人强横,满人终是尚未声言与汉人正式决裂,到时使其将身跟了武行路及武擎天一起回去关内,也是无碍。武行路今既是解了心中之结,稍后定是也要回至关内先前所居之处。

  空虚道长将要身回关内之语对玉录玳细细言说,问玉录玳有何打算。玉录玳眼中泪水早干,听了空虚道长所说,言语哽咽,说道:“我那也不去,便自在这涧中寻找等待青峰哥哥,一日不见青峰哥哥之身,便一日居于这涧中不去,直至衰老而逝。”

  空虚道长听她说得言语凄惨,心中也自唏嘘,说道:“录玳姑娘,我且先送你回去赫图阿拉城中,或跟我一起身回武当,待有了青峰的消息,自会在第一之时告于你知,今将你留于此地,师父我心中终是放心不下。”说时眼光向卓辉珠一扫,卓辉珠面上大红,忙自底头将眼看向别处。

  空虚道长欲带玉录玳去于武当,又对玉录玳自以师父相称,自是眼见玉录玳对杨青峰用情至真至城,心中已自认了她为自己徒弟杨青峰之妻。

  玉录玳终是不肯身离此地,说道:“青峰哥哥至今不见身影,自己尚自活在人间,已自觉羞愧,即便身有不测,又有何妨?”话中之意大有如是杨青峰真是身有不测,自己也不独活。

  空虚道长耳听,心中悲伤,更是担忧,却也不得不回关内中原,当下将武擎天叫于一边,吩咐他定要照顾好玉录玳周全。空虚道长之于武擎天,有再造之恩,武擎天忙连声应承的仔细。

  空虚道长对武擎天交待的清楚,心中虽有许多担忧牵挂未了,却也自与智信大师身离涧中向关内而去。

  ……。

  习习风冷,漆漆暗黑,一片刺骨冰凉侵于身中,脑内忽地有了一丝灵醒,他双目微睁,却入目无物,朦胧之中,连同自己之身,也觉虚无缥缈,如在幻中梦中,一切如有若无,是真是假连他自己也是心有所疑。一时脑中混沌不清,不由苦苦而思: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这一念在他脑中左冲右突上蹿下跳,直将他思想得头昏欲裂,近近的又远远的,漂着浮着,却又沉着抑着。忽然,犹如一颗火星从脑中划过,‘杨青峰’三字一触而出,便即充溢脑中,那心却又如铁锤重击一般沉沉一震:啊,原来我是杨青峰!此念一生,悯无双、玉录玳二人便如疾泉喷涌一般在脑间跃出,继而师父空虚道长、卓辉珠也相继闪现,正在脑中现得武行路身影,那全身不由一抖,忽地便想起武行路掌罩自己头顶命门之事,心中不由大骇,口唇不由自主一张,说道:不,不要,我不要做杨青峰。那声音已自发出,却有无数之声回荡:我不要做杨青峰……,我不要做杨青峰……,我不要做杨青峰……。

  杨青峰心下愕然,心想这是怎么了?我这是在那?怎地会有如此奇怪的声音?那音声伏回转,叠荡交织,只震的杨青峰心中犹如一滴滴血滴沥沥而下,欲禁不想,一桩桩,一幕幕,却瞬间如奔腾的洪水一般狂泄而出。

  杨青峰眼前闪现出先前武行路掌罩自己头顶命门之势,忽感他掌力摧动,一股大力排山倒海,沿自己头顶命门而下,却不摧心震肺,直入于筋脉之中,过任脉达于督脉之处。其时杨青峰正自奇怪,陡觉他后劲一吐,那力陡增暴起,心中大惊,暗道不好,心觉有卟卟两声,只觉浑身劲力忽地一散,便即身瘫腿软,忙欲集聚身中之力,欲从丹田之中提了气出,一提之下,不觉大惊失色,那丹田之中那里还有的半分气在?

  杨青峰心中尚不明所以,只觉武行路掌中之力又是一吐,这一次所出与前一次之力又自不同,外力而击,只将杨青峰打的翻了一个筋斗,跌于地上,杨青峰眼光所见玉录玳一脸惊恐,却拼身向武行路扑上,杨青峰心知此时玉录玳身出相救,无疑以卵击石,如若激得武行路性起,只怕她也难以幸免,欲要出言相阻,只觉那心也不是自己之心,口也不是自己之口,却那里声言得出,只觉眼前一黑,便即世事不知。杨青峰昏昏沉沉,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脸上沁凉,又有毛毛刺刺的东西一舔一舔,只觉如此好是相熟,心中忽然想起,定是那只小鹿‘殇情儿’!先前自己身负卓辉珠,雪夜从涧顶误跌殇情涧底,昏迷不知,那殇情儿也是这般将自己唤醒,此种之觉杨青峰一直留在记忆深处不去,今日又是如此,虽身在无知无觉之时,那心内却已有感,心间掠过一丝惊喜,那身便醒了过来。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