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尘院正在被这个问题所缠绕。
因为即便知道了紫姬与毛毛可能均受了伤，但是，轻伤与重伤的区别是很大的，这关系着此二人能不能再战的问题，也关系着他们下一步该用什么力量、什么方法对付落日城的问题。
所以，月尘院询问烂泥：“我们要怎样对付毛毛呢？”
“我们不妨从他的过去入手。”
“过去？毛毛有什么过去呢？”
烂泥笑得很开心，说：“他的过去就是一张脸。”
“脸？”月尘院不解：“为什么是脸？”
“因为明国人最好面子。好对付他们就是要不给‘面子’。”烂泥慢慢地耐心解释：“而且，这个面子很大，是一张马脸。”
“马脸？为什么是马脸？”
“因为马脸是一个人，一个毛毛终生难忘的人。”烂泥叹了一口气说：“对于每一个人来说生命中总有几个日子最珍惜，心底里总有几个朋友难忘记。”
他说：“马脸就是毛毛最难忘记的朋友。”
“朋友？”月尘院觉得很奇怪：“毛毛的朋友怎么会帮助我们呢？”
“朋友有很多种。专门勾引朋友的妻子就是其中一种。”烂泥一张脸笑得如开花的泥：“我相信，这一定是最好的一种朋友。”
“唔。毛毛怎么这么没眼光？怎么会有这种朋友？”
烂泥大笑：“有这样的朋友，是毛毛的福气，也是我们的福气。”
“这个人真的很有趣，我忽然想见见了。”月尘院说：“那么，我们要怎么找到这个人呢？派人到明国去吗？恐怕时间来不及吧。”
“我们不用去找，因为这张马脸自己找上门来了。”
“自己找上门来？别人躲之唯恐不及，他居然……”月尘院不解，吃惊地瞪着眼睛：“会有这种事？”
“是的。”烂泥笔得很神秘：“因为一个人，如果勾引了别人的妻子，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多年好友的话，总会心里不安，总会想方设法杀了他的朋友。”
这个世界上，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多？勾引了别人的妻子，不去恨自己，却想害别人。因为只有害了别人，他才会睡得安心。
他才会感觉不到羞耻。
别人的女人并不是那么好睡的。可是，这个世界上却偏偏有那么一类人，自己的老婆放着不要，却偏偏喜欢去勾引别人的老婆，偏偏乐此不疲。
毛毛为什么会交上这样的朋友？
马脸就在帐外。
“这个马脸究竟是什么人？”月尘院惊道：“难道是禽兽？”
“是的。”烂泥笑着说：“马脸脱了衣服是禽兽，穿上衣服是衣冠禽兽。”
“两位大人此言差矣。”说话间，马脸慢慢地从主帐外跨进来，居然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说：“禽兽尚且有半点怜悯之心，而我一点也没有，所以我不是禽兽。”
“那你是什么？”
“我是毛毛的朋友。仅此而已。”马脸估计是地心引力对此类人的脸庞偏爱了点儿，一个不小心就呈纵向发展。也可以这么说，脸像被铅球击中过，中间是凹的。一说话整张脸都是褶儿。看不清鼻子在那儿眼睛在那儿。
――你看到的根本不是一张脸。
――那也不能叫人类的脸。
月尘院只看了一眼，马上将视线挪开，从女人的角度，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如此形象居然能够勾引别人的老婆。这样的造型就算花钱也无法诱使任何女人到他的帐篷过一夜。
“真是马不知脸长。”烂泥也叹了一口气：“毛毛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马脸居然承认：“是的。”
“我能成为你的朋友吗？”
“不能。”
“为什么？”
“因为你不配。因为你根本不算人。”
烂泥怔了怔：“那么，我是什么？”
“你只是一堆烂泥。”
烂泥脸色变了。
马脸说：“在我眼中，死人和快死的人都不能算人。”
“你别忘记了。”烂泥恨恨地说：“我们现在可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不是。”
烂泥怔了怔。
马脸冷冷地说：“这只是我与毛毛之间的私事，与你们无关，在我和他决战的时候，你们谁也不能插手。”
“为什么？”烂泥嚷道：“如果我们插手了呢？”
“那你们就是我的敌人。”马脸的声音干燥、森寒、残忍，让众人从心底有一股冷气，他用这样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我就会先杀了你。”
烂泥冷笑：“你能杀得了我吗？”
“你可以不信，也可以试一试。这是你的问题。”马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试。”
“为什么？”
“因为试的人都变成了一滩泥。”马脸说：“烂泥。”
烂泥大笑：“光脚的难道还能怕穿草鞋的？我本就是一滩烂泥，我怕什么。”
“那样的泥和你这样的泥不一样。那样的泥不能说话。”马脸淡淡地说：“那是死泥。”说完，他没有与任何人打招呼，翻了翻白眼，就大刺刺地、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月尘院看着烂泥咬牙切齿、恨不得杀人的样子，说：“这个人是不是很失礼？”
“是的。”
“是不是很狂傲？”
“是的。”
“你是不是想杀他？”
“是的。”
“那你为什么不追上去把他杀了？”
“我不敢。”烂泥回答得很干脆：“我杀不了他。”
月尘院很奇怪，在她的印象中，没有什么是烂泥不敢做、也做不了的事。她从未想到这两个词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而且说的时候振振有词，没有一点难为情的样子。
烂泥并不仅仅善于侦察，他也善于杀人。一个善于伪装，善于变化，善于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接近目标的人，当然是善于突袭、杀人于无备、无形、无声的人。
――刚才他至少就有三次机会、五种方法。
――每一个都是有效的机会，每一种都是有效的方法。
可是，他却放弃了。
月尘院当然看得出来，所以她问：“为什么你没有出手？”
“因为他的风度，我从来没有看到一个人，勾引了朋友的老婆，风度还能保持这么好的。”烂泥说：“他的样子，就好似朋友还欠他一个老婆。就好似他帮了朋友很大一个忙似的。”他笑了笑：“你见过这么丑陋的人吗？”
“没有。”月尘院也笑了笑，老老实实地承认：“到目前为止，真的没有看到过。”她故意叹了一口气，眼睛里却满是笑意：“我希望自己有生之年，都不要看到。”
“丑陋的人很多。”烂泥也叹了一口气：“可是，你见到过这样丑陋而自信的人吗？”
“从来没有。”月尘院承认，渐渐对这个人有了兴趣，渐渐觉得那张马脸似乎有某种吸引人的地方。她说：“自信这种东西是装不出来的。”她眼中渐渐有了光：“这个人的自信是在骨子里的。”
“是的。”烂泥说：“所以，你看到的机会很可能并不是机会，你看到的方法也并非可用的方法。”
“可能是陷阱？”
“是的。”烂泥叹了一口气：“我实在没有把握能对付他。”他的脸又笑得如开花的烂泥一样灿烂：“不过，我相信，这个世界如果有一个人能够对付毛毛的话，一定就是此人。”
“不错。识人不察，交友不慎。”月尘院点点头：“毛毛的死期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