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军司令部下了命令,所有的旁边有山的机场,全部都要挖山洞,平时飞机就放在洞里,训练时拉出来,避免遭到苏联社会帝国主义的,空中的第一轮打击。于是一场广泛的深挖洞的人民战争,便又铺开了。为什么称为人民战争,是因为工程兵根本不够用,征用了大量的民工。
周水子、三十里堡、普兰店、瓦房店,四个机场,都是空三军辖内,由四六九负责伤员的救护,鞍山机场距离大连太远了,尽管也属于空三军辖内,但伤员的救护,划归了沈阳四六三医院。
开工不久,普兰店就发生了塌方事故,接到通知后不多久,军部小车班的北京吉普,便已停在了操场。
高医生、李春暖、姬季远,背上了一应手术用品,小步跑到了操场,见血库的小刘护士,也已经在那里等候了。他们很快地上了车,北京吉普向普兰店疾驰而去。
普兰店距四六九有一百八、九十公里,这时夜色已经很浓了,车窗外不断闪过树林和山脉。
“不行!我不行了,停车。”刘护士急叫着。
车靠边停稳后,刘护士跳下汽车,蹲在路边就呕了起来。
李春暖和姬季远也跳了下来,见状,李春暖要求司机打开了行李箱,从里面找出了一个小包,拿出了几根针灸针和酒精棉球,交给了高医生,“扎内关。”
“内关在什么地方?”高医生问。
“内手腕两寸处。”姬季远回答。
“拿来吧你!”李春暖从他手中抢过针灸针,用酒精棉球擦了擦,拉过刘护士的手,一针扎在手掌下两寸的地方,并不停旋着,并让针上、下窜动着。
“你当什么医生,连内关也不知道,还不如肖姬。”
“我他妈的是外科医生,又不是针灸科医生。”
“你们不是一直在搞中西医结合吗?”
“扯淡!谁高兴搞!哎!你们耳针麻醉搞得怎么样了?没见动静吗?”
“还在准备,要找合适的病例。”
“肖刘,咋样啦?”
“好多啦!走吧!”刘护士用水壶漱了漱口。
汽车又走上了公路,不过,这次司机开得比较小心,尽量不让车有太大的颠簸。倒是一路无事,一直开进了普兰店机场卫生所。
病人平躺在手术床上,双目紧闭,身上衣服支离破碎。
“血压只有50/80,心跳127,腹内有大出血。”李春暖报告着。
“血,八百cc,什么血型?准备剖腹探查。”
“等等!这个民工要先验一下血型。”
过了一会儿。
“A型!”刘护士报告说。
“准备血源!”高医生交代着卫生所所长,“要快,血压还在降。”说着,他便去洗手了。
这时,姬季远也准备好了器械,也去洗手了。
这腹部手术,最好用硬膜外半连续麻醉,但来不及了,李春暖已开始在做开放乙醚麻醉了。
在场站领导的主持下,四个志愿者已抽完了血。手术台上也已经开始输血了,而且是用最快的滴入方式。
腹腔很快就打开了,因为高医生没有带助手,因此姬季远是助手带站台护士。
“脾破裂!”高医生判定着,他要过一个大弯止血钳,一下夹住了脾脏上的破口。
人的脾脏,主要是起储血的功能,它就像一个水囊,平时能储血约三百毫升。当人体突然失血过多时,它会自动收缩,压出它所储存的血,参加血液循环,避免病人失血性休克。因此,当发生变故,如撞击、摔打,腹腔首先是脾脏破裂,因为它是一个囊状器官,中空而储满了血的缘故。
“再输血四百cc!”高医生下着医嘱。
脾脏被顺利地切除了,其实脾是人体最无用的器官之一,就像扁桃腺一样,可有可无。切除了也没有多大的后果。留着也没有多大的用处。手术很快就完成了。
病人的血压,心跳都已恢复了正常,也不需要转入四六九,愈后的护理也没什么特殊的,下完医嘱后,高医生带着他们三个,乘上了北京吉普,离开了普兰店机场。刘护士在场站卫生所,要了‘晕海宁’药片,因此回程途中也没有发生晕车事件,高医生告诉刘护士,以后凡是机场、山洞发生事故,她都必须去,因为我们能把器械敷料都带上,血库不能带啊!要就地取血的,你就跑不了了。刘护士笑笑,她是六二年兵,但很少说话,性格比较内向。
不到一个星期,瓦房店又发生了塌方,由于瓦房店的山体,大部分是石灰岩构成,塌方的概率非常之高。这次塌方非常严重,被砸在石堆下有三个人,目前生死不明,崔主任决定亲自前往。
空三军小车班的北京吉普也来了,因为不知什么伤情,各种器械装了后备箱一箱,崔主任坐在了副驾驶。姬季远、朱志文医生和刘护士坐在了后排。北京吉普发动起来,开着出了院门。
四六九到瓦房店机场,约二百四十公里,要开四个多小时。因此车速也较快,刘护士事先已吃了晕海宁,因此也没有晕车。过了普兰店以后,公路便进入了一条山道。天下着蒙蒙的细雨,已经半夜十二点多了,这时路况越来越险峻了。车右面是山坡,望不到头的高,车左面是山崖,黑咕隆咚的也看不清,究竟有多深。车急急地行驶着,车上的人都垂着头,昏昏地瞌睡着。
突然感到车在转,转的幅度似乎还很大,接着车往山坡下滑去,并且越滑越快。
“碰!”的一声,姬季远感到头上帆布垂下来了,已碰到了自己的帽子。
“我的帽子!我的帽子没有了!”崔主任叫了起来。
“不要紧,我有手电。”司机从手套箱里拿出了手电,大家前后找了一番,在后排座位后,找到了崔主任的帽子。
这时大家打开车门走了出去,只见车在一个斜坡上停着,车头朝上,车尾朝下,公路在车头的上面,距车头约三十米,坡度约六十度,车后备箱板正正中中,卡在了一棵,比大腿稍粗的树上,后备箱板呈半圆形,变了形。却也正好卡住了车,使车不至于继续往下滑去,停在了现在这个位置。司机跑上了公路,蹲下,抱着头哭了起来。
崔主任、朱医生、姬季远、小刘相继地爬上了公路,看着蹲着的,抱着头的,哭泣着的司机,一筹莫展。
“小伙子,没关系,责任都由我承担,我会去军里讲清楚的,你冷静一下。”
司机是六二年兵,开车也有五六年了,平时都给首长开车,今天的事故,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车也撞坏了,也不知能不能再开上来,他吓死了。
“小伙子,你先起来,我们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崔主任硬拉起了司机。
“方向盘失灵了。”司机肯定地说。
其实姬季远看了现场后,心中已有了大概的认识,因为坠下山坡前约十米,路面上有一个水坑,司机应当是想避让水坑,但方向打多了,加上车速较快,便向坡下冲去,在急忙中,司机猛打方向,致使汽车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变成了尾朝前头朝后,然而,车速太快,惯性还在,所以车尾向坡下一头滑去。
“我们是不是先把车弄上来。”姬季远不敢用‘开’字。“直直的上来,跟方向盘应当没有关系。”姬季远开导着,“我同你一起去试试,好吗?”
司机擦了擦眼泪,同姬季远一起走下了山坡。他们在车里坐好,司机摆正了方向盘,开始发动车子,他“突!……突!……”踏着油门,汽车发动了,他反复地加大油门,然后挂上了一档,慢慢松开离合器后,北京吉普一点一点往上爬行着,经过了一长段,令人窒息的等候,车终于爬上了路面。今天幸亏开的是一辆北京吉普,北京吉普是前后驱动的,不然的话,今天可是绝对开不上去的。司机在路上来回地开着车、调着头,方向盘并没有失灵,但他跳下车后,说:“不能再开了。”
“为什么?”大家一齐问。
“这车有问题。”司机坚持着说。
怎么办呢?在那个年代,张宝振院长,十三级高干,都没有资格配小车,把军长的小车开坏了,这责任司机是担不起的,司机已经吓傻了。
“大哥!您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岭的,现在社会也不太平,要是再出点事,这不是责任更重了吗?而且那边还要抢救伤员,如果伤员出了什么事,问题不是更大啦?我看我们是否慢慢开,有问题再想办法,回去后,修车的事由我们医院负责,您看怎么样?”说着姬季远看向崔主任。
崔主任连忙接着说:“没问题!我是院党委委员,我保证负责修车!”
司机看看姬季远,又看看崔主任,终于说:“好吧!”
到了瓦房店机场卫生所,塌方已经排除,三个病人都抢救了出来,有两个轻伤已经处理好了,但有一个疑似脑外伤,在等待着。
由于顶部被击伤,崔主任很快就决定,在顶部开颅,姬季远准备完器械后,洗手上了手术台。
打开顶骨后,切开了硬脑膜,发现大脑处有三处小血管出血,出血量不多,预估约二、三十毫升。
崔主任一伸手,姬季远“啪!”的一声,递给他一把银夹钳。
崔主任还是第一次,担任脑颅手术的主刀,有点紧张,他拿着银夹钳去夹血管时,才发现钳上没有银夹。
“在这儿!”姬季远从敷料上拈起银夹,那个V字形的银夹只有二毫米长,小心地装上了银夹钳,崔主任这次没有掉,直接夹在血管上,又两个、三个银夹分别夹在了三个出血点上,血被止住了。
这银夹由纯银制造,因为脑组织就像豆腐一样,无法用止血钳,也无法用缝的方法止血,只能用银夹,因为纯银没有任何弹性,夹住后它不会回弹,怎么样夹它就怎么样存在,于是脑血管便闭合了。这银夹会一辈子留在病人的脑部,因为银不会氧化,也不会变形,将来在脑部的X光摄片,也能清楚地看到银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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