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邹也是个运动爱好者,但他酷爱的是排球,每天晚饭后,他基本上都在排球场上。打排球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托”,就是用双手十个指头的弹性,把球弹出去。当然是不能在手上停留的,停留哪怕半秒钟,便犯规了,变成“持球”了。另一种就是“扣”,是用手掌的下部,从上往下,猛力地击去。由于力很猛,因此也叫“扣杀”。
但大老邹既不会“托”,又不会“扣”,他用的方法是“拍”。由于他手掌很大,他用整个手掌向球“拍”去。他是平的“拍”,有时候还是向上“拍”,只求把球“拍”入对方的球场中,也没有很高的要求。由于玩排球的基本都是休养员,过不久换一批,过不久换一批,水平也不高。因此,大老邹在其中的水平,还是偏高的。每次打球,他都是满场飞,前场飞到后场,再后场飞到前场。有时该别人的球,他也不管,冲上去把别人挤开,一手又拍了回去。回回不落空,因此他的玩兴也更足了。
他好像同姬季远有世仇一样。也可能因为,他看到姬季远屁股后面,老是跟着一大群人,心中不忿。也或许认为是侵犯到了,他的霸主的地位。因此老是向姬季远叫板。但姬季远,一般都不予理睬,万不得已的时候,抵挡一下。毕竟那东北大汉,身高一米八八,东北巨人嘛!
一天,食堂吃饺子,姬季远刚捞了一碗饺子,走到桌子上坐下。
“等等!”大老邹走了过来,还拉着赵连营,当时干部灶因为人员太少,就关了,并入了士兵灶。
“上海怂蛋!敢不敢比一比?”大老邹问。
“东北怂蛋!比什么?”姬季远回答。
“比吃饺子,怎么样?”大老邹问。
“随便,愿意奉陪!”姬季远才回答,
“好!好!有种,老子叫你胃穿孔。”大老邹得意洋洋地说。
“你他妈的!也懂胃穿孔吗?”姬季远说。
“听也听得多了去了,你小子才来几年啊?”大老邹继续贬低地说着。
“你见过胃穿孔吗?”姬季远问。
“今天就见到啦!”大老邹大笑着,指着他。
“输了不要哭啊!”姬季远也嘲弄着他。
“他妈的,咱东北人流血不流泪,扯你的去吧,干吗?”
“干啊!你出章程啊!”姬季远到了这个份上,一步也不让了。
“我吃十个你吃十个,到五十个后,我吃五个你吃五个,到七十个后,一个一个地吃。”大老邹说着规则。
“行!依你!”姬季远大马金刀地往下一坐,来吧!
“你可看着点,这上海兵捣鬼的本事大着呢!”大老邹交待着赵连营。
“哎呀!扯那么多干什么,我是东北人,不帮你帮谁呀?”赵连营说完朝姬季远,眨了眨眼睛。显然大老邹不知道,他们俩是一个宿舍的。
于是两个人就比开了。不一会儿,五十个就到了。又不一会儿,七十个也满了,开始一个一个地吃了。
“七十九!”赵连营报着,旁边已经围起了,有十多个人。
“八十!”赵连营又报着。
八十个饺子吃了后,大老邹没有再夹饺子,一眼不眨地看着姬季远。
“你吃呀?”姬季远问着。
“从现在开始,你先吃!”大老邹提议着。
“哎!老赵,他刚才怎么说的,他吃一个,我吃一个。现在又反悔了,要让我先吃。这不是他自己先犯规,你说对不对!”姬季远抓住把柄了。
“老子现在让你先吃!”大老邹坚持着。
“你犯规!你输了!你没资格玩下去了。”姬季远指着他说完,转身往外走去。
“哎!等等!”大老邹又喊。
姬季远停住了脚步,望着他。
“敢不敢跟老子扳手腕?”大老邹摇着他,那只巨大的右掌,高抬着头,从眼睛底部看着他。
姬季远没有忘记当年的耻辱。但自己这几年,经受了那么多的锻炼。再加上用五公斤的哑铃,炼手腕的力量,也快两年了。应该可以一战:“行啊!老子奉陪你。”
姬季远走了回去,走到大老邹的右面,占住了桌角右面的位置。
在方桌上扳手腕是有讲究的,不能面对面,因为桌子太宽。只能在桌子的角部进行比。但在桌角右面的那个人,右前臂是展开的,容易使上劲。而在桌角左面的那个人,右前臂是挤在胸前的,要稍稍的吃力些,比较难使上劲。姬季远是知道大老邹蛮力的,不敢大意,所以一上来就,抢占了有利的位置。
姬季远伸开了手掌,他发现大老邹的手,还是比他大不少,每根手指,大约都比自己,长了有一公分。想起六八年时,大老邹的手,比自己要长大约二公分,说明这几年,自己的手也长大了不少。他张了张手掌,握住了大老邹的手。
屈进明被公推为裁判,他双手把住双方的手,扳到正中,手一松:“开始!”
“老子叫你看看,老子的厉害!”大老邹还是像当年一样,猛地用力一扳,但两只握在一起的手晃了一下,又回复到了正中的地位。
“你以为老子还是当年的,吴下的阿蒙吗?”姬季远经受了这一波的冲击,信心立即,倍增了起来。
大老邹又是猛地一扳,两只握着的手又晃了一下,又回复到了正中的位置。大老邹用了五次猛力,额头汗珠开始冒了出来。
姬季远开始反击了,他是缓缓地用劲的。这时,围着的那帮吉林兵,在大划拉的带头下,开始喊了起来:“加油!加油!”接着便转换成“姬季远!加油!姬季远!加油!”
姬季远已经把大老邹的手掌,压下了四十五度了,这是大老邹这一辈子,从未遇到过的事,他额头的汗已经成堆了。
“姬季远!加油!姬季远!加油!”喊的人越来越多。
大老邹眼看顶不住了,但他眼睛向前一看,大喊一声“停!”便松开了手,他站了起来,指着姬季远的左手,“你小子耍赖,你那个手为什么扳着桌子?”
“你规定过啦?左手不能放在桌子上?”姬季远理直气壮地问着。
“但你不可以扳桌子!”大老邹继续指着姬季远的左手。
“好!大家把左手举起来。”姬季远知道,不能让大老邹,有喘息的机会,他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其矢不能穿鲁缟了。
大家又重新坐好,举起了左手。屈进明把两人的手,摆到了刚才的位置,大老邹的右手背,离桌面不到十公分了,“开始!”
“姬季远!加油!姬季远!加油!”那帮吉林兵大声喊着,整个食堂的人,都过来看了,桌子被围得密不透风。
姬季远用力往下压着,这时,坐在桌角左面位置的,使不上劲的劣势,便更加显现出来了。大老邹一次又一次地反攻,都失败了。他根本不知道,姬季远一开始左手扳着桌子。等于是一只半手,在同他扳,而他现在的力气,已经用尽了,又陷入了姬季远给他,设下的另一个套里。
“嘭!”地一声大响,大老邹的右手,被压在了桌面上,他的衣服也已经湿透了。
“小子耍赖!不算!左手,重新来!”大老邹愤愤地说。
“不来了,赢了!我们赢了!保持胜利果实。”那帮吉林兵从来没见过,大老邹这么狼狈过,都乐得哈!哈!大笑,故意逗着他,姬季远则一声不吭,叉着手站在一旁。他终于报了四年多前的,那一箭之仇了。正沉浸在胜利的欢乐中,他其实根本没有打算赢,想能打平就已经,有很大的面子了。对方毕竟是,一米八八的东北大汉。但他以缜密的心机,巧妙的安排,让他赢了那个,从未战败过的战神。
大家哄笑着走出了食堂,大老邹则灰溜溜地独自走了,他在寻思,怎么扳回这个面子。
机会终于来了。那天星期天,姬季远吃了上午饭,进了士兵灶的宿舍,只见大老邹在同王班长下象棋,他见大划拉和歪脑都在,便打算叫了他们一起去球场。
“怎么样来下一盘棋吧?”大老邹喊着。
“象棋不下,要下下围棋?”姬季远回答。
“围棋老子不会!”大老邹回答。
“那就免了吧!”姬季远打算往外走了。
“上海小子,不要那么怂,你敢下,老子让你一个车。”大老邹洋洋得意地说。
姬季远不喜欢象棋,但并不等于,他不会下象棋,对方要让他一个车,似乎有点激怒了他,他站住了脚步。
“让你一个车,还让你先走,怎么样?敢不敢?”
姬季远走了回去,王班长赶紧站了起来,让了座位。
姬季远大咧咧地坐了下来,摆着棋子。
“当头炮!”姬季远走了第一步。
“跳马!”大老邹走了第一步。
姬季远出马、出车。
大老邹沉着地应对着。
这一盘棋下了有一个多小时,最后是和局。
“怎么样?叫板的,你没赢嘛?”姬季远嘲笑着大老邹。
“再来!再来!”
“来就来!”姬季远感到应当有赢的机会。但是很不如心愿。第二局,姬季远输了。
又下了一局,姬季远又输了。
“他妈的,上海小子,怂了吧!老子让你一个车,你照样输!”大老邹得意洋洋地自夸着。
“那换一种棋吧?”姬季远问。
“什么棋?”大老邹反问。
“围棋!老子让你先放九个子,还让你先下,怎么样?”
“老子不会下围棋,免了吧!换一种,老子陪你。”大老邹继续挑衅着。
“下军棋!老子让你一个军长,还让你先走。”
“让我一个军长,还让我先走?行!干了!”大老邹同意了。
“我上一下厕所。”姬季远往外走着,他轻轻地拉了一下歪脑袋,歪脑袋跟了出来。
姬季远同他约定了,双方都明白的手势,便回了进去。
有人把军棋找来了,大家开始摆起了棋来了。
歪脑袋站在大老邹身后,他右手食指,横指着左面,说明军棋在左面,姬季远迅速地,把兵力向右边部署着。
歪脑袋右手仍指着左边,出了二根指头,这是表明,大老邹左线第一个排的,是一个军长,姬季远把右线第一个,换成了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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