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小院大门,温子念不动神色的甩了甩缠绕在指尖上的云雾,重重松了口气。
门后小院凉亭中,那颗被挂在柱子上的脑袋是不是真头,温子念很清楚。为什么腐朽如万年干尸的脑袋上,脖子四周的伤痕却恍若新生,温子念也很是了解。
不过嘛,为什么枯头上的头发和脑袋上的皮肉有着天堑一般的差别,温子念就不太清楚了。至于堵在荷花池与玉屏河之间的通道里的无头尸体姓甚名谁,温子念就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走着走着,温子念轻轻叹了口气。
早知道摸黑前行是如此的令人烦躁,许久之前他死皮赖脸说什么也要叫小师叔教他一手未卜先知的本事。
若是前行途中遇见不会的不懂的,掐指一算,便是拨开云雾见青天,岂不美哉?
至于小师叔说的年轻人最好不要接触这门学问,万一不幸有所了解,也不要深究。
温子念很是不解。
虽说小师叔后来也给出解释,说万一一头扎入这门学问当中,就要耗费无数的心血与时间,而且还会错过很多很多极为美好之事。
现在想来,温子念觉得这都是小师叔的推托之词。
若是他学会这门极其高深的学问,掐指一算便能知道此人何年何月何时出生何地,又于何年何月何时死在何处。是寿终正寝还是另有他意,谁又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因果纠缠。
稍加推演,便知道了前因后果,也就知道如何处置较为妥当。
当然了,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掐指一算,就知道书生跑去哪儿了,又是因为什么事情而跑远?
到时候,看这破书生还如何在他温子念的面前装神秘闹失踪玩潇洒!
所以呢...温子念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把这种“不出家门,遍观天下”的研究提上日程。当然了,这都是以后空闲之余的学问研究,眼下嘛...
本着死者为大的人道情怀,温子念觉得有必要搞清楚这人是谁、如何死的、又是为何死在自己“家”的荷花池里。
而在这探索真理的途中,又有个及其重要的事情,不能忽视。
那就是他不能让茶肆小厮之外的任何人,知道他家荷花池里刨出了个干干巴巴的脑袋。万一人家进屋一调查,死人没查出什么,倒是把活人查的明明白白。
接下来的漫漫寻人路,就得是风餐露宿了。
毕竟啊,某些人为什么能够摸进这十里荷花池当家做主,自己的心里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这就是一个稀里糊涂的巧合而已,说出去都没人信!在此之前,谁他娘知道孙宅的主人不姓孙,而是戈壁小王呢?
再加上这荷花池前景一片大好,城中茅屋里有个让人心疼的小丫头要安置安置,某些人就觉得,偶尔换个姓体验体验生活也是件蛮不错的事情。
至于会不会有一天遇上真正的小王登门要他滚出孙宅,温子念觉得可能性不大。
按照各位乡亲们的话来说,孙宅里住着的是个散财童子。大王为了保娇妻倾家荡产,期间小王耳濡目染,年纪轻轻便败得一手好家。一个不小心把自家的大宅子散成了荒地不说,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据说是什么修行去了。
实际上嘛,修行不修行的只有小王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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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知道了。
至于修行...在这片土地之上提修行,就好像在大威九州宣称“举头三尺有神明”并不是一句玩笑话,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
然后热情似火的大威百姓会哈哈一笑,指着苍茫天际告诉宣称者,三尺之上有没有神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大威人人头上都有一口断头刀,它能明是非辨真假,会在恶贯满盈之际从天而降,剁下大好头颅一颗。
神会么?
温子念觉得不会,他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不相信天上有神。
若真的举头三尺有神明,那这神又怎会让这干尸埋在荷花池里腐烂?又怎会让如此多的妙龄女子要在最美好的年纪,登上祭坛一舞祀神呢?
一个连正义良知都没有的世界,怎么会有神明好意思当中天下人的面说,瞧瞧这天,我盖的!看看这地,我造的!大山是我的骨,江河是我的血。
而所谓的正义和真相,自古以来都不是神赋予的。
相反,神庙是人建的,金身是人铸的,神像是人画的,丰功伟绩是人传颂的。
如果世间真的有神,那么他们也许站得太高了。
荷花池里,温子念弯腰拾起淤泥上的浮萍,拧了拧手腕,转了转脖子。重新看向墙角里的黑暗,紧了紧剑柄。
如果世界已被“神辉”笼罩,他不介意从家乡带点“红尘”种在荷花池里。惟愿不久的将来,这一片神威浩荡的世界里,每一个人的头顶,都可以挂上一柄利刃。
若有一日人们发现头顶的真神身披黑暗,但愿跪在神像前祈祷的人们,能够握住头顶的剑,向神出招。
蓦然间,一剑寒芒起,光如流水气如虹。似一挂银河,自剑尖垂落,朝着荷花池里的枯洞砸下,倒灌入河。
卡在枯洞里的干枯尸体便在一瞬间被一股温润如水的光淹没。
温子念立身杨柳下,抬头顺着浮萍倾泻的光华望去。
枯洞里,荧光灿灿。
这让杨柳树下的温子念心生不解,按理来说,枯洞的这一侧是荷花池,另一侧便是魇铸城口中的玉屏河。而玉屏河河水水深几许,温子念心中相当有数。
所以这河水当中如何可能出现一点荧光呢?
轻握住手中浮萍,控制着当中倾泻的剑气寒芒,如一只无形的大手般,牢牢攥住枯洞里的荧光,轻轻一带。
轰
一声巨响,河水肆虐,顺着河水与荷花池之间的大洞,灌入荷花池,水势极大。
好在温子念有所准备,在河水灌入荷花池的瞬间,便提着浮萍托着另一端的荧光稳稳当当落在荷花池旁边的走廊之中。
定睛一看,温子念愣住了。
正如他所想,从荷花池与玉屏河之间的枯洞里,确实有一具有些年头的干尸。
可是温子念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从枯洞里掏出的不不仅仅是一具干尸。
还有一枚大如皓月,色如羊脂,温润如玉的宝珠。再加上宝珠被尸体牢牢护在胸前。
这就让人很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难不成是有人贪图孙宅里的富贵,趁着夜色从河里摸进荷花池里,做了一回梁上君子。几经辗转,梁上君子看上这无价之宝,便打算带回去寻个好买家。
可是这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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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时候呢,有些错估了两者之间的大洞,一个不小心卡在洞里动弹不得,冰凉的河水便在一瞬间将其口鼻灌满,不等他挣扎几番,便献出宝贵的生命。
若真是如此...那也不对啊,按理来说,偷了东西走不得脑袋朝外面吗?那怎么可能会他薅住头发将脑袋也一起扯了下来呢?
所以这孙子肯定是从外面而来的。
不过谁人出门偷东西会朝别人家跑,莫不是脑子有病?再者说了,这人得多舍不得这宝珠,临死了还想着要护其周全。
仔细想了想,温子念将脑袋里陈列的七八种可能一一排除,仅凭一个脑袋朝里,怀中藏一宝珠便想琢磨出事情的缘由!温子念觉得有些异想天开了。
要想弄清楚此人真正的死因,还得好好找找因果关系。
从此人姿势上看,躬身如虾,双臂抱在胸前,将宝珠护在其中。细细打量干尸身上的皱褶皮肤,此人身上并没有什么很是明显的伤痕。肋骨、腿骨、手臂手腕完好无损。只是可惜,好好的干尸没了脑袋,也就没法推演推演死之前的迹象了。
这让温子念犯了难了,好不容易寻个由头将酒肆小厮支走,只要弄清楚了这人的死因缘由,就可以来个毁尸灭迹,最后跟小厮说,那脑袋是个艺术品,值得收藏。
若是小厮喜欢,那他就大方一点,送给他拿去收藏。若是小厮不喜欢,那正好,一剑打做齑粉,随风来也随风去。
可是现在,没了脑袋就没了灵魂,要想弄清楚干尸的死因以及身份,脑袋必须安在脖子上。
如此一来,温子念心中小算盘岂不是都要落空了?
温子念很难。
一边是埋在荷花池里的真相,一面是独善其身,逍遥自在,还附送小厮一个很是别致的艺术品。再者说了,这是一个神威浩荡的世界,黑暗里藏着的腌臜龌龊,可能连神也数不过来。
多一件和少一件,又有何妨?
不过很快,温子念便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世界如何走,世人如何看。他一个寻人途中的游人,做不了什么太大的改变。可是这人呐,滚滚红尘走得多了,自然就对山下升起的寥寥炊烟情有独钟。
白日里负剑远游,总想在黑暗里挑起一盏明灯,哪怕只能照亮身旁三尺之地,也好过摸黑夜游。
“小哥,你悟明白了没?”白日里,温子念抬头大声喊道。沙漠中,大钟悠悠一震。
“大大大大人,我我我我想不明白。”
“那好,你不用想了,把脑袋提出来,我告诉你真理!”
茶肆小厮眼神一亮,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闭着眼睛顺着凉亭摸索,颤颤巍巍将其解下,朝着小院大门撒腿狂奔。
嘣
“大大,大人,您,您的脑袋。”茶肆小厮闭着眼双手奉上脑袋
温子念回头一瞪:“瞎说,这明明是这位兄台的脑袋,怎么能是我的呢?”
“嗯?还有人?”小厮微微一愣,连忙站起身环顾四周,“没有啊?那里有人?”
“欸欸欸,你干什么,踩着手了!”
小厮下意思抬腿,低头一看,楞了许久,沉默了半晌。
“......”
“妈啊,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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