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明日你带好人手,看我手势行事。”陈洪进正色说道,如果真的不行,那就得搏一把,这种好机会,不常有,错过必将遗憾终生。况且自己带着这么多人手来此,就这么灰溜溜回去,士气打击也太大了。
如今自己占优,那是因为有陈家在后面不惜血本砸钱,不仅人马多,带甲之士也远超对方。可若是让张汉思上位,那三家肯定要去抱大腿,此消彼长,一年后,孰强孰弱,恐怕得换个位子了。
“明日都做好准备,随时待命!”张汉思回到军营,朝着一众将士吩咐道,也不知道明日到底是个什么结果,反正做好准备就行。
“哟,张副使,来得挺早啊。”陈洪进巳时二刻出得军营,今天带了数十精骑,以备不测。
“陈大将军,你也差不多。”张汉思看见陈洪进携带的人手,再看看己方,好像稍微少了点,但是也不碍事,离军营不过片刻距离。
打完招呼,俩人也不再多言,就在城下静静等候。
巳时三刻,留绍锱带着一众泉州大小官员,登上城头。看了眼身后的大小官员,留绍锱颇感无奈,自己多番问计,没一个敢说话的,都说但凭自己做主。如今只能按照父亲的计划来办,至于结果,那就只有天知道。
“臣清源军统军使陈洪进,见过小王爷!”陈洪进眼尖,刚看见众人簇拥一个小孩到得城头,就知道正主来了。立刻下马单膝跪地,虽然往日没怎么打过交道,也想尽量挽回一二。
“臣清源军统军副使张汉思,见过小王爷。”张汉思也赶紧下马,陈洪进这小子拍起马匹,还是比自己快一截,怪不得能始终压自己一头。
“都起来吧,父王刚刚过世,本该过些日子再议定。既然二位大将军心忧地方,绍锱决定现在当场宣布。”留绍锱看见俩人虚伪的表情,本想奚落一番,可为了自己今后的日子,只能忍了下去。
“臣、洗耳恭听!”俩人对视一眼,接下来就是激动人心的时候,到底谁才能名正言顺,得此大位。
“父王遗命:统军副使张汉思,劳苦功高,晋升清源军留后,统领清源军大小事务。清源军各级将领,务必遵其号令,保境安民。”留绍锱闭上双眼,这话一出口,清源军的基业,与自己就再无半点关系。这可是百官面前,宣布的留从效遗命,从今天开始,张汉思才是正统的清源军节度使。
“臣、叩谢王恩!”张汉思犹如吃了冰镇西瓜,从头顶爽到脚底,这大热天的正午,满身甲胄也不觉得热了。
本来单膝跪地的陈洪进,朝着后面打个手势,突然翻身上马,带领一众精骑朝着张汉思扑去。数十柄明晃晃的长刀,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陈洪进刚发起冲锋,张汉思就从美梦中醒来,这狗日的陈洪进居然狗急跳墙,在亲兵的帮助下翻身上马,朝着营地跑去。自己人少,硬拼肯定吃亏,先回营再说,自己占得大义,迟早要他好看。
两方相距不过十丈,张汉思刚开始策马回返,陈洪进就已经杀到,双方骑兵瞬间战斗在一起。张汉思在数名亲兵护卫下后撤,其余骑兵拦住陈洪进一行。双方骑兵就在泉州城下爆发了激烈的冲突,陈洪进兵力占优,杀得张汉思手下骑兵节节败退。
陈洪进意图绕过阻拦,截杀张汉思,奈何被对方骑兵挡住,虽然一刀结果了对方,可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张汉思被出营接应的骑兵包围,再无机会。
“给老子砍死他!”眼看留下来阻拦的骑兵,被对方砍杀大半,张汉思的心在滴血,那是自己好不容易培养的精锐,在这闽地,每个骑兵都是天价。
数百骑兵顿时倾巢而动,朝着陈洪进方向围去,意图将陈洪进围歼在此。
陈洪进军营也没闲着,数百骑兵在陈河的带领下,朝着张汉思骑兵扑去,双方骑兵总数接近,可谓旗鼓相当。好个陈洪进,丝毫不乱,他对自己儿子有信心,只顾带着骑兵继续围杀张汉思精骑,意图将他们全部留下。
没有任何的花哨,两股骑兵犹如两道洪流,义无反顾朝着对方冲去。陈河长矛急刺,当先将一人挑于马下,另一边陈洪进也没闲着,已经亲手斩杀五名骑兵,陈氏父子的凶悍可见一斑。
骑兵鏖战在一起,步兵也没闲着,双方的重甲步兵从各自军营走出,朝着对方而去。
“撤!”陈洪进砍翻一人,对着正在冲杀的陈河喊道。此地狭窄,一旦重甲步兵出动,骑兵就再无施展的余地,当即带着一众骑兵后撤,陈河也不恋战,虚晃一枪,打马而去。
张汉思手下的骑兵将领也不追击,后面都是重甲步兵,陷进去,就出不来了。
刚刚骑兵交战,不过两柱香的功夫,双方在城下就丢下过百具尸体,惨烈的状况看得城头一众人心惊胆颤。留绍锱很害怕,第一次看见这种场景,想走,却又丢不起这个人。
双方重甲步兵在相距不足百步的地方停下,最前端清一色大盾,双方各自排兵布阵,强弓劲弩全部到位。
张汉思面沉似水,刚才骑兵交战,他吃了大亏,一大半死的都是他的人,接近一比二的战损,简直奇耻大辱。
“陈洪进,你当真要犯上作乱不成?”张汉思对着前面喊道,两军交战,首在攻心。如今得到晋江王遗命得是自己,这大义得站稳了,先给陈洪进扣个犯上作乱的帽子。如今自己贵为节度使,总算比这陈洪进高上一头。
“什么遗命?我怀疑你挟持小王爷,假传王命,陈某不服!”陈洪进听见张汉思的大嗓门,莫名心虚。自打上次在亭峡关吃了亏,两军阵前听见有人喊自己名字,总是要不自觉摸摸裤腰带。
“王爷尸骨未寒,你就不怕遭雷劈么?”没见过这么死不要脸的,没传给你,就是假传王命。如果老子真有那个本事,早就进城了,何苦等你来抢。话说这小王爷也不是个省心的,早点将遗命给老子,也就没这事了,非要等到陈洪进纠集大军前来,两军阵前宣布,这不是给老子找事嘛,等料理了陈洪进,再寻他晦气。
“彼此、彼此,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陈洪进丝毫不怵,大家屁股都不干净,成王败寇罢了。这乱世纷纷,谁上位不是靠刀枪杀出来的,难不成还真以为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遗命,就能让自己俯首称臣不成?
战鼓雷动,双方大军缓缓靠近,及至五十步时,箭矢铺天盖地。双方打头阵的都是重甲步兵,伤亡倒是不大,不过这阵势,将城头上的众人吓个不轻。
“压上去!”陈洪进骑在马上看了一会,这样打到天黑也没大的意义。相比张汉思,自己补给路线要远得多,而且这泉州城,指不定就开门放他进去,那自己就麻烦了。他张汉思拖得起,自己拖不起,此次来得及,随军粮草辎重不足。
“其司,你们几个一会带领刀斧手待命。一旦有机会,立刻杀进去。”陈洪进这次将自己的一干义子都带着了,陈其司因为沙县被俘那档子事,自觉对不起陈洪进,自告奋勇加入刀斧营,这是陈洪进麾下最精锐的一批人,也是阵亡率最高的。
清源军作战,重甲步兵跟刀盾营居前,弓弩兵紧随其后,一旦撕开缺口,就是刀斧手冲入敌方阵营砍杀。刀斧手通常又被称为跳荡兵,身着轻巧皮甲,仅胸口一块护心镜铁制,为的就是减少负重,快速移动。士兵皆身强力壮,双手持大刀或重斧,全力劈砍,就算身着重甲,重击之下,也要受内伤。但是因为防护不足,往往成为对方长枪的重点招呼对象,这种战争规模,死伤大半都是正常。
两股钢铁洪流迎面碰上,战事瞬间陷入胶着状态,双方都是重甲步兵,移动缓慢,每杀伤一个敌军都异常艰难,比拼的就是意志。
双方都搭起简易高台,陈洪进跟张汉思都立于高台上,不停下令,传令兵在大军中飞快穿梭,调动阵型。
重甲步兵体力消耗极大,不能久战,陈洪进调动不歇,不停补充兵力,让对面的张汉思疲于应对。
“就是现在,刀斧手出击。”陈洪进看见对方防御出现了漏洞,其中一处重甲步兵明显不足,当机立断。
接到命令的陈其司,一马当先,朝着目的地冲去。陈其司现在也将武器换成了大斧,自打上次被程镇北一斧劈成重伤,回去就苦练不辍,如今总算能够挥洒自如,不过以他的体格,跟老程还是有明显差距。
陈其司高高跃起,一斧朝着对方的重甲步兵头目劈去,此人发现不妙,想要躲闪,却难以移动,只能举起长刀格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