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内,因为前几日突袭北岩军队的成功,淮阳王难得的十分开心,平日里阴鸷的面色都温善了不少。
北海与他相对而坐,淮阳王拿出自己珍藏许久的镜花春,替他斟了满满一杯:“尝一尝,这就是轶城荣华楼大名鼎鼎的镜花春,多少酒鬼一掷千金都难得一见,有价无市,十分抢手”。
“这么珍贵的东西,微臣怎么有福气享用“,北海诚惶诚恐的端起酒杯在鼻尖嗅了嗅,却并没有急着去喝,又重新放回了桌子上:“此次首战告捷,全凭王爷运筹帷幄,指挥得当,微臣不敢居功”。
淮阳王见他这幅阿谀奉承的模样,不屑的冷笑一声:“你虽不成器,但毕竟在北境待了这么多年,从一个小兵摸爬滚打到今天,为我做了不少事,放心,本王绝不会亏待你的”。
他端起酒杯亲自递到北海手中:“喝吧,接下来与北岩的战争还要靠你,本王没有战场上的经验,我们通力合作,才能早日取得胜利”。
北海双手持着酒杯,恭敬的垂下头:“多谢王爷当年提拔之恩,微臣敬王爷一杯”。
“好”,淮阳王眯着眼笑了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后,淮阳王伸手覆上北海的手背轻拍了两下,意味深长道:“辛苦了这么多年,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就在眼前,小心一失足成千古恨呐”。
北海神情茫然的看向淮阳王:“王爷此话何意”。
“没什么,越到关键时刻,我们越要小心谨慎”,淮阳王垂眸为自己倒满酒杯,神色恢复如常。
两人推杯换盏,聊至正午,眼看日头渐大,淮阳王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北海赶忙起身去扶他:“王爷,微臣送你回屋休息吧”。
“不用”,淮阳王推开他,单手撑在桌子上揉了揉眉心,不消片刻便已没了醉意。
“安风”,他唤道:“跟我出去一趟”。
安风从暗中走出,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淮阳王走出几步,又回身对北海道:“看好皇上,他住在你的府邸,千万别出什么意外”。
“微臣明白”,北海拱手应道。
淮阳王带着安风径直出了将军府,安风见他有些醉意,不放心的问道:“王爷,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看看温余,我想她了”,淮阳王唇角勾起一抹笑,神色少有的温柔。
安风似是不敢相信会在淮阳王的口中听到这种话,着实愣怔了好一会儿,直到淮阳王不悦的叫了他一声,他才讷讷的跟上去。
温余原本一直是住在将军府养伤的,自从夏侯隳来到韩城后,淮阳王就将她送了出去,在与将军府遥遥相对的方向找了间宅子,将她独自安置在那里,避免了与夏侯隳他们碰面。
他知道温余从小在太皇太后身边长大,一直忠心耿耿的在暗中为她办事,如今太皇太后已经不在了,温余性子恬淡,向来喜欢平静的生活,必定不愿意再留在宫中,虽然至今不知道她来韩城的目的,但他想要为她筑一道屏障,让她安于危墙之外。
淮阳王虽有心护温余周全,但他与夏侯罹不同,他给不了温余自由,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夏侯隳也来了韩城,他才更加要小心警惕,所以温余住的地方有很多护卫,明里暗里他都布置了眼线。
他到的时候温余正在院子里练剑,她穿着惯常的青衣,身姿洒脱,如同一只飘逸的青燕,不像是宫里长大的女人,倒像是行走江湖的女侠,让他看着都感到心中肆意畅快。
温余看到他进来了,却并没有停下动作,一套剑招耍完后,又提了剑直刺淮阳王面门。
淮阳王不慌不忙的侧头躲开,指尖夹住她的剑锋,目光犀利的看向温余,温余面无表情的将剑抽出,又去攻击他的腹部,淮阳王以守为攻,与她过起了招。
安风见状并不担心淮阳王,默默地退了几步给他们腾出地方。
两人一个攻,一个守,不一会儿就过了十几招,淮阳王看似且战且退,一直在被温余猛烈的攻击牵制,可温余却也丝毫伤不到他半分,招式渐渐吃力起来。
淮阳王见她眉心微蹙,攻势渐微,不由得防守松懈下来,温余看准机会,趁机占了上风,可到最后两人也只是打了个平手。
温余将剑插回鞘内,随手擦了把额上的汗珠,有些失落的看向淮阳王:“看来我还是赢不了你,但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必再让着我”。
“只是几个招式罢了,我赢了你又能怎么样”,淮阳王不在意道。
温余看了他一眼,转身朝屋内走去:“午饭吃过了吗?”。
“没有,一起吃吧”,淮阳王跟在她身后.进了屋。
“你这是从哪儿喝完酒来的,没人留你吃饭吗?”,温余早就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以为他是刚从哪个风月场所过完夜,日上三竿起身后直接过来的。
淮阳王自顾自的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给温余倒了一杯:“上午在府中与北海喝了点,走了一路还有味道吗?”。
“有一点儿”,温余喝了口他递过来的茶没再说话。
下人很快就将饭菜端了上来,两人吃了一会儿,温余出去一趟,回来时竟带了一壶酒,对淮阳王扬了扬:“再陪我喝点?”。
淮阳王有些诧异:“我记得你从来不喝酒的”。
温余在他身旁坐下,替两人各斟了一杯酒。
“我们虽然从小在一起长大,但毕竟分开很多年了,人都是会变的,你未必还像从前那样了解我,现在的你也不像从前的你了”。
淮阳王捏起酒杯在指尖把玩,思绪被温余的话带回了很多年前。
他的母妃是个身份低微的庶人,位分也不高,但因娇俏柔弱,惹人怜爱,所以很得盛宠,他们母子在后宫的日子过的也还算不错,但好景不长,他六岁那年母妃突然因病暴毙,留下了他孤身一人。
父皇将他带到当时的皇后,也就是后来的太皇太后身边,交由她抚养。
太皇太后有自己的儿子,所以对他并不怎么上心,只是吩咐宫人教养伺候着,没有了母妃的关爱呵护,可怜他小小年纪,便整日被孤单恐惧所围绕。
夜里常被噩梦惊醒,独自瑟缩在黑暗中,也再没人将他抱在怀中,抚着后背轻声安慰。
直到后来,太皇太后不知从哪儿将温余带进了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