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公子为人才是真正的翩翩公子,聪慧剔透。”沈南雁如实称赞。
见沈南雁眼里没有一丝鄙视的意味,眼里是单纯的欣赏,待她倒是多了几分真心:“我家公子对为人处事从未有过私心,沈小姐对我家公子的称赞,奴才定会告知公子的。”
“你……别告诉他。”沈南雁很快打断了小厮。
小厮不语,眼里显而易见的疑惑。
“你家公子心结颇深,还是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平白扰了他。”
因而知晓他的孤寂,难处,痛苦,才不愿因为自己对他短短几言的称赞而扰了他的清净。他本就是那个外表温润如玉,心里却也满含孤寂的人啊。
她突然发现,她好像再也做不到心如止水了。只要一遇到慕昭的事,她好像就有了感觉,有了情绪。
和他在一起,她总是想多说几句,也希望自己的亲人能喜欢慕昭,听他自嘲,她又忍不住想去劝解他安慰他。
浩瀚天地,日月正负,阴阳五行,自有规律,她这半生,浑浑噩噩,得过且过,不知爱为何物,少有情绪,对待亲近之人更是时刻保持疏离感,以免伤人误己。
但永乐元年的这个夏日,她喜欢上了一个人,然后想要和他在一起。
她对他的爱无关风月,只为真心。
沈南雁今日的所见所闻自然是传到宋珩的耳中,包括见到慕昭的事。
宋珩原以为沈南雁和慕昭是不相识的,但结果出乎人意料。
影卫奉他命令,每日挑大事回禀,可他没想到的是,短短几个月不见,她和慕昭已经熟悉到这种地步。
她的性子他太清楚了,她绝对不是那种会轻易安慰别人的人,而她却在慕昭自嘲时轻易就出言。
不管是出于常人的直觉还是出于一个男人的直觉,他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宋珩眸光暗了暗,神色变幻莫测,影卫虽然猜不透君王的此时的想法,但也知道他的心情定是不好就是了。
“朕不是让你一有大事就来禀报吗?怎么现在才来?”宋珩冷声道。
“卑职惶恐,实在是沈小姐近来的事实在不知道禀报啊。”影卫虽然知道君王的盛怒不是他能承受的,但此刻被如此冤枉,还是忍不住辩解。
想到沈南雁与慕昭在他的眼皮底下不知不觉的熟悉起来,他心里一时有些说不出的感受,眉心微皱,愈加烦躁:“那你告诉朕什么样的事才算大事?才值得你来禀报?”
“回皇上,沈小姐近几个月不过是与慕公子传过几次信,而且信上的内容卑职曾偷偷看过一封也并无不妥,所以卑职才未来得及禀报。”影卫解释道。
“那信上说的什么?”宋珩淡淡问道。
“几句诗词歌赋,再者也就是田园诗赋。”影卫其实有些纳闷了,最开始他发现沈南雁与慕昭传信的时候,还以为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以为两人有意,没想到打开一看,却是诗词歌赋的讨论。
果然,胸中有点文墨,有点才情的人讨论的无非就是那些文人墨客的诗词歌赋,书籍字画罢了,谁知道这事还要专门被君王拿来质问。
宋珩听到只是简单的诗词歌赋之后,神色很明显一松,接着道。
“罢了,你日后多留意着沈南雁与慕昭的动静就是了。”
“卑职遵旨。”
影卫告退之后,宋珩叫来了郑福海吩咐事情:“你去把慕公子请进宫来。”
虽然听影卫说,他们二人只是简单的书信来往,但是他还是感到了深深的不安。
斗转星移,日月变迁,岁月匆匆已逝五年,等得太久了,久到他快忘了幸福的滋味,他已经赌不起了。
郑福海的动作很快,不到两个时辰,慕昭就已经坐在书房的案几上与宋珩执棋对弈了。
两人都是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一白衣温润如玉,一黑衣腹黑俊秀,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照得两人的容貌更加俊秀。
“归时,几日不见,你棋艺稍退啊。”宋珩执一枚黑棋,将慕昭的好不容易布好的棋局下的片甲不留。
慕昭脸上露出懊恼的表情,在加上他俊秀的容貌,更显得他如玉的脸上多了几分生动之色:“皇上教训的是。”
宋珩听着慕昭的话,收起了棋子:“回去练好棋艺,下一次进宫,我再和你重新对弈一局。”
慕昭点了点头,摆手行礼:“是。”
宋珩阻止了慕昭的动作,笑道:“这么客气干嘛,你,阿谨,我们三个都是一同长大的兄弟,私下无君臣之分。”
“是。”
虽然已经多次向慕昭他们表明态度,他并不拿他们当属下,沈谨还好,虽说礼还是照样行,对他却随意了很多,而慕昭他却是时刻牢记君臣有别,尊卑有序。
就连下棋都是保存了实力与他对弈,每一次总是不会过分吃掉他的棋子,也不对过多的拥有赢局,让他无论是作为一个君王,还是一个兄弟,都不会因为棋艺差而感到不悦。
说慕昭八面玲珑呢,但他却没有到一点私心,做任何事总是先考虑到别人的感受,说慕昭温润如玉,随和亲切,平易近人呢,但无论是沈谨还是他,都没能走进他的心里,没能让慕昭真正相信他们。
有时候,他总是感觉慕昭平日都是温润尔雅的形象,但其实人却是冷的,冷得让人靠不近。
想到到这,自然想起了沈南雁与他的事,宋珩望着慕昭,若有所思开口:“归时,你最近和沈南雁走得很近啊?”
说完这句话之后,宋珩盯着慕昭的脸,想要探究一下,慕昭不为所动,神色如常:“皇上为何如此问?”
见慕昭平常反应,宋珩松了一口气:“我不过随便问问罢了,听影卫说起今日的事,随意揣测罢了。”
慕昭去安顿探望李文一家,是宋珩授意为之,今日在李府发生的事自然传入了宋珩的耳中,慕昭倒是没往别处想,如实说:“今日碰巧在李府遇到了。”
宋珩对沈家的态度虽为打压,但是对沈谨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慕昭也看不透宋珩对沈家的态度,出于私心他只简单说出在沈府碰到,而未说到底是不是私下去李府的?到底是不是沈将军授意?
宋珩低眸沉默不语,良晌,才抬起双眸:“归时,幽州那边出了点事,你需要替我跑一趟。”
宋珩的目光直直的盯着慕昭,让他有一种被豺狼盯食的感觉,有种被压迫的感觉。
宫墙长道,慕昭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方才宋珩的目光真真盯得他心头一颤,仿佛看透了他所有的不堪,卑劣和阴暗。
“你最近和沈南雁走得很近啊?”
想起这个问题,慕昭的心狠狠绞了一下,心口泛着微微的疼痛,提醒着他的心事。
到底是这个问题问的让他心痛,还是那个人让他心痛呢?
他是知道的,也许宋珩可能也是知道的,将他派往幽州,也许就是给他的一个警告。
因为他没有如实说出见到沈南雁的真相,警告他不要过多干预沈家的事,还是警告他不要和沈南雁走的太近?
若是第一种情况还好,若是第二种呢?
他又想起不久前和沈谨入宫见宋珩,听书房的公公说起宋珩和她在御花园的事,思前想后,或许宋珩留下她并不一定是为了牵制沈府一家,而是单纯的想把她留下来而已。
或许,宋珩心底的那个人是沈南雁。
从始至终都是沈南雁。
因为是她,所以宋珩才会不顾先皇遗诏,登基之后没过多久便让沈将军一家回京。
才会专程让郑福海下旨让她必须随着沈将军他们一起进宫赴宴。
因为只想见到她。
而宠爱这么久的玉妃,细细想来,眉眼与她倒是有几分相似。
想明白了这件事,胸中仿佛有块石头压着,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握紧了手中的圣旨,朱红色的笔墨下写着他要去幽州的旨意,嘴角略微苦涩,人生短短十几载,没有哪一次比今日更加让人苦涩。
他想,他也许再也抓不住天边的月亮了。
慕昭是在一个细雨绵绵的天气离开了京中,前往幽州。
这次去幽州办事,他任何人都没用告知,只带着几个小厮孤身前往。
沈南雁得只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以后是在几天后听沈谨提起。
沈谨在沈府闲暇时候待着实在心烦,在府里捣鼓了几天之后,便一大请早兴高采烈地出府。
没过一个时辰又回来了,吃饭时还一个劲向她抱怨:“慕归时也太不够朋友了吧,离京也不给我说一声,难为我今日还专门出府去找他。”
因沈父还未回府,沈谨语气气哼哼的,强烈需要沈母与沈南雁安慰他。
沈母目不斜视,继续往沈南雁碗里加菜,不搭理他。
沈谨将目标放到沈南雁身上,期待沈南雁能给他一些安慰。
他这个妹妹虽然为人清冷,但是待他这个哥哥一向都是敬重有加,见迟迟得不到回应,沈谨望向沈南雁,看见自家妹妹呆呆地愣在哪儿,也不知到他说的话她听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