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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忽闻海上有仙山1

屠龙后记 鹤排云 4146 2021-11-30 11:42

  张士行低声道:“噤声。有什么事进屋再说。”

  黄子澄脸上难掩兴奋之情,指着街边的一排大屋,低声道:“你们看那是何处?”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那大屋外面挂着一个牌子,上写大明宁波府市舶司。

  朱允炆轻描淡写道:“那不就是市舶司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大明沿袭前朝之制﹐在宁波、泉州、广州等处设立市舶司管理海外诸国朝贡和贸易事务﹐置提举一人,副提举二人﹐吏目若干,也不过是从五品以下的官,职位不高,油水是有一些。”

  黄子澄道:“我们可借此出海避难。”

  张士行推了他一把,道:“此处不是说话之所,我们进去再详谈。”

  于是一行人进入医馆,只见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正在给一名趴在榻上的病人推拿按摩,只见他双手如飞,在那病人腰身上推来按去,只听得喀剌一声响,那病人大叫了一声,那老者直起身来,叫道:“好了,你自己站起来走走吧。”

  那病人慢慢退下榻去,站起身来,扭扭腰,走了几步,对那老者惊喜道:“张师傅,你真是奇了,我是被人背进来的,现在竟然能自行走动了?”

  那老者又递给他一包药,叮嘱道:“你回去后,再每天贴一副膏药,不出十天,我包你恢复如初。”

  那病人接了药包,千恩万谢的走了。

  张士行等那老者忙完,走上前去,躬身下拜道:“师祖,徒孙张士行前来看你了。”

  那老者正是张士行的师祖张松溪,他见到张士行,又惊又喜,急忙将他扶住,上下打量,眼中泛出泪花道:“士行,许久没有你的音讯了,我以为你已经殉国了,没想到还说着,真是万幸啊。”

  张士行一指朱允炆等人道:“师祖,这几位身份贵重,我们到内堂说话。”

  张松溪连连点头道:“好好,你们随我来。”

  说着,张松溪把门板上了,今日暂停营业,然后将众人引入后院内堂,分宾主坐下后,张士行也没有隐瞒,将众人的真实身份一一介绍给张松溪听了。

  张松溪听罢,急忙给朱允炆跪下叩头道:“草民张松溪拜见陛下。”

  朱允炆急忙将他扶起道:“惭愧啊,惭愧。我今穷困来投,不敢称朕,我们还是称呼化名好了。贫僧空闻。”

  张松溪点点头道:“空闻大师,此番前来,有何打算?”

  朱允炆苦笑了一下道:“我素闻张四说张老师傅博学睿智,又教出了宋忠这般精忠报国的弟子,和张四这样忠贞不二的徒孙,故此不远千里,前来请教,请张老师傅指点迷津。”

  张松溪摇摇头道:“草民乡野之人那懂什么国家大事?在座诸位都是一时龙凤,我岂敢妄言?”

  张士行道:“师祖,事已至此,你就不过谦虚了。也许我等是当局者迷呢?”

  朱允炆也催促道:“在下洗耳恭听,愿张老师傅不吝赐教。”

  张松溪在屋里踱了几步道:“为今之际,我看空闻大师可往云南投靠西平侯沐晟。”

  朱允炆哦了一声,问道:“为何?”

  张松溪看了看朱允炆道:“建文年间,那西平侯沐晟曾与封藩云南的岷王发生争执,而建文帝鼎力支持沐晟,将岷王削藩,囚禁在宗人府,此事天下皆闻。可见那建文帝是对沐晟是有恩的。此其一也。”

  朱允炆道:“那其二呢?”

  张松溪接着道:“那沐晟之父黔宁王沐英与懿文太子感情甚笃,懿文太子薨后,沐英痛哭不已,不出月余,也因悲伤过度而逝,故此懿文太子一系与沐英一系算是通家之好。沐晟看在已故父王的面子上也要收留大师。此其二也。”

  朱允炆听后,连连点头道:“言之有理。那其三呢?”

  张松溪道:“那其三就是沐晟手握十万精兵,世镇云南,大师若想重举义旗,扭转乾坤,则非倚靠此处不可。”

  朱允炆听后赞叹道:“我若是早遇张老,焉能有社稷倾覆之事?”

  黄子澄听后,满脸通红,上前道:“张老师傅所言极是,可惜云南离此千山万水,燕贼侦骑遍地,贸然前去,恐有不测。我以为当先避居海外,再联络仁人志士,再图复起。”

  张松溪知道说中了黄子澄的痛处,便只好打个圆场道:“黄先生所言极是,只过不我们如何前往海外呢?”

  黄子澄兴奋道:“我刚才进门之前看到了市舶司,此处每年六月前后有日本使团前来朝贡和贸易,我以前是太常寺卿,负责接待各国使节,与那日本使团有过来往,认识不少人,我们便坐他们的回国之船,先暂避日本,保证自身安全后,再联络云南沐晟等人起事。”

  黄瞻和王恕二人听了连连点头道:“好计,先立于不败之地,再行其事。只要能保证空闻大师的安全,我们便有机会复辟。这就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朱允炆听众人都如此说,便点点头道:“好,我们就暂避海外一时,待联络好了云南方面再举义旗。”

  黄子澄忽然又想到一件事,脸色暗淡下去了。

  众人惊问其故,黄子澄垂头丧气道:“那日本使团远涉重洋而来,非是真心朝贡,不过是为了贪图我天朝上国的赏赐和贸易之利罢了。如今我们这许多人坐他的船,不给够船钱,他们岂肯让我们上船。”

  众人一听此话,无不唉声叹气,七嘴八舌道:“我们都是临时从京城中逃出来的,哪里来的银钱来付船钱呢。”

  朱允炆也是仰天长叹道:“十几天前我还是拥有四海,如今却为了几个小小的船钱发愁。”

  张士行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师祖,希望他能想点办法。

  张松溪无奈笑了一下道:“我这里也是小本生意,拿不出多少银钱。不过我听说那日本国缺少药材,我这里珍藏了一些人参,川芎,你们先拿去,看能否先抵一下船钱。”

  黄子澄无奈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我先拿去碰碰运气。”

  张松溪听后,便翻箱倒柜的找出了三根人参,和一包川芎,打成一个大包,交给了黄子澄。

  张士行对张松溪道:“师祖,你和我们一道走吧。我也好伺候你老人家。”

  张松溪笑了笑道:“我都七老八十的年纪了,不想四处奔波了。不过你既然来了宁波府,你要带着你的岳母和那未过门的妻子一道走。”

  张士行一拍脑门道:“我都差点忘了这回事。那我这就去告诉她们一声,让她们也提早准备一下。”

  朱允炆却摇头道:“张四,非常时期,你还是少露面为好,我看等我们定好了船期,你写封信,让她们过来汇合,比较稳妥。”

  张士行笑道:“关心则乱,还是师父想得周到。”

  当下黄子澄便拿了这包药材,由张士行陪着,出了松溪医馆,来到靠近市舶司的一条街上,此街名唤柳汀街,街上有个酒家,上书福泉酒馆,旁边挂着一副对联:“造成春夏秋冬酒,卖与东西南北人。”

  这个酒馆靠近市舶司,进进出出的日本商人很多,他们头顶中间留了一道头发,两边剃光,俗称月代头,身着长袍,脚穿木屐,看着颇为怪异。

  二人压低凉帽的帽檐便进去了,找了个二楼雅座坐下,小二过来招呼,二人不敢点菜,只是说等朋友,小二看了看黄子澄手上的包裹,会心一笑道:“二位是想和日本商人私下交易吧,这要是给抓住了可是重罪,要杀头的。”

  黄子澄从怀里掏出几文铜钱放到小二手中道:“店家,我们真是在等朋友,你莫声张。”

  小二接过铜钱,哼了一声,便给二人冲了一杯茶,撇撇嘴离开了。

  黄子澄拉开来一条门缝,向外张望。

  忽然他惊喜道:“细川君,细川君。”

  一个身处矮壮的日本武士朝这边张望,黄子澄急忙向他招手,那个日本武士也看到了黄子澄,裂开大嘴笑了,用蹩脚的中文说道:“黄君,你怎么在这里?”

  黄子澄急忙招呼他进来,请他坐下道:“几年未见,你又壮了一圈。”

  这个日本武士上下打量黄子澄道:“你却憔悴了不少。听说你们国家换了皇帝,你还是太常寺卿吗?”

  黄子澄并没有直接回答,却反问道:“细川君,你还没去京城吗?”

  这个细川君叹了口气道:“你们国家在打仗,我们去不了京城,都在这里住了好几个月了,也没人给我们验看堪合,我们打算近期回日本去了,等你们国家安定下来,我们明年再来。”

  黄子澄暗地里松了一口气道:“细川君,你也知道,我们国家换了皇帝。一朝天子一朝臣,所以我辞职归乡了。我朋友是做药材生意的,想要我陪他到你们日本国去走走,看看有没有发财的机会?”

  说罢,黄子澄便给张士行和细川君互相介绍了一下。原来这个细川君全名叫细川五郎,是日本大名细川氏属下的一名武士,随使团前来朝贡,但不巧的是正逢靖难之役,市舶司官员逃之夭夭,新官还没上任,便没人给他们勘验货物,发放通关文牒,他们便不能前往京城,也不能合法贸易,只能在这附近酒馆与宁波商人私下交易。

  细川五郎把张士行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们是想搭乘我们的船去日本吗?”

  黄子澄陪笑道:“正是,不过我们也不会白坐你们的船,这些药材都是上品,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望乞笑纳。”

  细川五郎把包裹打开,见是人参和川芎,笑了笑道:“好说,黄君和我们是老熟人了。你们有几个人?”

  黄子澄看了张士行一眼,张士行道:“五男两女。”

  细川五郎把包袱一推,连连摇头道:“不行,人太多了,船上坐不下。”

  黄子澄奇道:“你们是回程,船上应该很空啊。”

  细川五郎道:“我们还要带很多东西的,比来的时候东西都多,载不下那么多人。”

  张士行知道他嫌他们给的东西太少,不够船钱,便问道:“我看你也是一个武士,武士最讲义气了,你和黄兄是朋友,怎么这点小忙都不帮。”

  细川五郎冷笑道:“你不用骗我了,我看你也是个学武之人,你们不是去做生意的,你们是想要流亡海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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