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士行一见招抚不成,便动了同归于尽的念头,飞身上前。那张信和顾成见势不妙,急忙冲上前来拦挡,他二人都未携带武器,只好张开双臂,组成一张大网拦在张士行面前。
张士行一跃而起,双脚连环踢出,砰砰两脚踢在张信、顾成二人的胸膛之上,二人大叫一声跌倒在地。
殿外武士呼喝着冲了进来,挥刀向张士行背后砍来。
说时迟,那时快,张士行奋力一跃,已跃上高台,丹田运气,双掌运力,向朱高炽击来。
朱高炽吓得起身向屏风后躲去,口中大喊道:“道衍师父救我。”但他身形肥胖,挪动不便,张士行双掌堪堪要击在他后背之上,忽然屏风后飞出一个黑色身影,左掌一挥,格开张士行的雷霆一击,右掌结结实实的拍在了张士行的左肋之上,张士行人在半空,避无可避,被这一掌击中,只听得喀剌一声,肋骨断了几根,人似断线风筝般摔倒在大殿之上,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张士行悠悠醒转,只见自己身处一间大铁笼中,那栅栏如拇指粗细,墙壁上一灯如豆,看得出铁笼似乎处于一个洞窟之中,再远处便黑乎乎的看不清楚,他身下的泥土有些潮湿。
张士行刚想要挣扎坐起,左肋一阵剧痛传来,他啊得叫了一声,复又躺下,这才想起自己左肋中了道衍那一掌,应该断了几根肋骨。
这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在铁笼前停住,一个焦急的女声传入耳中:“张士行,你的伤究竟如何?要不要紧啊?”
张士行听出是徐妙锦的声音,便闭上眼睛,佯装昏死过去,不吭一声。
张士行接着听到一阵低低的抽泣声:“你这么那么傻,不要命的事都是你去做。”
张士行心中一动,看来这徐妙锦对自己用情至深,一个塔娜已经让他头痛不已,再加上一个徐妙锦,这决不是什么好事。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远处又传来一个轻快的脚步声,徐妙锦忽然向张士行扔来一个东西,纵身而起,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张士行微微抬头一看,一个男子提着一盏灯笼走到铁笼跟前,朝里面照了照,看见张士行一动不动躺在地上,便低头打开锁链。
张士行趁他开锁之际,急忙将徐妙锦扔进来的东西抓在手里,一握之下发现是个荷包,表面绣了图案,不知是花鸟还是鱼虫,里面放了两件硬硬的东西,他不及细看,急忙藏在自己的怀里,然后又假装昏死过去。
这时外面那个男子已经走了进来,来到张士行身边,放下灯笼,俯下身来,对他仔细端详了半天,张士行忽得睁开眼睛,右手一拳打来,那人向后一跃,避开他这一拳,笑道:“师侄,你重伤之余,这一拳还打得虎虎生风,内家拳的功夫与我不遑多让啊。”
张士行仔细观瞧,原来此人正是胡英。借助灯笼的光亮,他才看清四周,原来此处便是当初燕王府偷偷打造兵器的地下洞窟,自己曾跟踪胡英来过此处,后来也是中了道衍的一记催心掌,差点丢掉性命。此地一头连着庆寿寺,一头连着徐妙锦的闺房,所以她才能来偷偷看他。
袁珙、胡英师徒的事情,张士行听师叔宋忠说过一些,便斥道:“谁是你的师侄,你们师徒已经被我师祖逐出师门了。”
胡英笑道:“宋忠已死,世上会这内家拳的只有我们师徒,你们祖孙等寥寥数人了,倘若你们祖孙都死了,那我们师徒二人不就是内家拳的正宗传人了,届时谁把谁逐出师门的,还不是由我们去说。”
张士行气得大叫一声:“卑鄙无耻。”说罢,便欲强行起身,但左肋痛彻心扉,使不出半分力气,令他不得不重又躺下。
那胡英却摆了个进手势,对张士行道:“在下内家拳第四代传人胡英向张指挥讨教一二,望张指挥不吝赐教。”
他说得郑重其事,真把自己当成了内家拳的正宗传人,向一个外人讨教功夫。
不待张士行回话,他飞身上前,一脚踏住张士行的胸膛,张士行右拳打来,他左手伸出,擒住张士行的手腕,右手化掌为刀,直向张士行的脖颈砍来。
张士行重伤之余,无力反抗,只得坐以待毙。
忽听得一声:“住手!”恍若半空中打了个响雷。
胡英急忙住手,抬头一看,一个高大的和尚从暗处走来,正是道衍法师。
他对胡英冷冷道:“此人对世子十分重要,你明日押送他前去定州燕王大营,等燕王发落后,再任你处置,此刻不能伤他性命。”
胡英在诸人中除了燕王,最惧道衍,急忙拱手施礼道:“遵命,法师。”
说罢,胡英急忙退出铁笼,重又上了锁链,提着灯笼给道衍引路,不一会儿便消失不见了。
张士行知道自己一时半刻不得死,求生之心重又旺盛,他摸出那个荷包,借着墙上微弱的灯光,打开一看,里面有一个瓷瓶,和一把钥匙。
张士行拔开瓷瓶盖子,凑到鼻子上一闻,便知道里面是治伤良药,因他家是祖传的制药手艺,他从小便随父亲学过采药制药,接骨疗伤等技,虽未入室,早已登堂。
张士行便服下几粒药丸,过不多时,胸腹间暖意洋洋,疼痛大减。他又在地上扒了些湿泥,抹在伤处,固定住断骨,自我治疗后,静静躺好,拿出那把钥匙,琢磨起来,只见这把钥匙,首屈如钩,其柄节节相衔,轻轻一拉之下,可以伸缩,钥匙上刻了几个小字:“百事和合”。
张士行在锦衣卫多年,对江湖上的事也略知一二,知道这百事和合确是神物,大小粗细锁皆能应声而开。此物名鍉,所以启钥, 因为锁腹有须,鍉首入内,钩合其须,则钥簧弹开,俗作‘匙’。钥以闭户,匙以启钥。
不知那徐妙锦从什么地方弄来了这把百事和合,想必也费了她一番心思。可惜张士行目下不能动弹,即使有了这把百事和合也不能脱困。
听到道衍法师说明日便要送他去定州,张士行想了一下,把瓶子中的药丸倒了出来,藏进头发中。再用头巾包好,把钥匙放入舌尖之下,最后把荷包和瓷瓶埋了,他不想连累徐妙锦,然后他又昏昏睡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被铁链伧啷之声惊醒,只见胡英带了几个人进来,把他抬上担架,一直抬到那罗汉堂出口之外,只见此时天光大亮,他们一行人走出庆寿寺外,门外停了一辆马车,胡英命人将张士行抬进马车,给他上了手铐、脚镣。
他飞身上马,带了数十人,皆是一身黑色劲装,高头大马,一看便知是江湖人士,一行人来至丽正门,胡英一亮腰牌,守门军卒即刻放行。
胡英等人一路上晓行夜宿,快马加鞭,每日行个六七十里路,等到得第六日早上,已经离定州不远了,胡英这才放下心来,这一路上总算没出什么差池,那个张士行吃得好,睡得好 ,混若没事人一般,胡英心道:“待见了燕王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时值九月,天气炎热,秋老虎肆虐,一行人便下马在路边暂且歇息,喝口水,吃点干粮,再行上路。
张士行在车中叫道:“师叔,师叔。”
胡英听他叫得着急,便跳上车去,掀起车帘,俯身走进车厢。
张士行深情道:“师叔,此去燕王大营,我恐怕命不久矣。既然你想做内家拳的正宗传人,我怀里有本内家拳谱,是师祖传给我的,我既然要死,便把这本内家拳谱转送给你,你日后务必要将我们内家拳发扬光大啊。”
胡英一听,有些怀疑,因为张士行在关到地牢之时,他曾搜过他的身,并无什么拳谱。现在却要把什么拳谱送给他,难道自己当时没有搜查出来?
一念至此,胡英便探身向张士行怀中摸去,忽然他左肋一麻,中了一指,他刚要转身逃走,张士行骈指如刀,连连在他后背几处大穴点了几下,胡英终于闷哼一声,栽倒在车厢之中。
原来张士行这几日吃了药丸,身体恢复了不少,听众人说道快到定州大营了,便偷偷解开了手铐,诱使胡英进来,一击便中。
张士行忍着疼痛,坐起身来,用那百事和合又解开了脚镣,心中暗道:“今日多亏了徐姑娘的这件宝物。”
他扒下了胡英身上衣物,换到自己身上,然后强忍疼痛,背朝众人下了马车,低头走到胡英马前,踩住马镫,一用力,疼得他大叫一声,总算上了马,众人听到动静,朝这边一看,大叫道:“你是什么人,胡英何在?”
张士行一指马车道:“胡英在车中审问犯人,命我先向燕王报信。”
说罢,张士行打马便走,那些人跑到马车里一看,胡英躺在车中,被扒得只剩内衣,一动不动,只是嘴巴在嘟哝着什么。
那些人大惊失色,大声叫道:“犯人逃走了,快追。”各自上马,拍马舞刀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