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士行忍者剧痛,双脚猛磕马肚,拼命向前狂奔,转过一个山坡之后,前面出现一队燕军,后面追兵渐近,他身负重伤,拉不得弓,开不得箭,看来是逃不掉了,为避免再次被俘受辱,他从箭壶中抽出一支羽箭,对准了自己的咽喉,正要扎下去。
突然从对面燕军队伍中窜出一匹马来,马上之人对张士行挥手喊道:“对面可是张指挥?”
张士行停住手,仔细观看来人,只见此人长得是身高臂长,膀大腰圆,剑眉虎目,方面大耳,手持一杆长槊,一副英雄气概,正是南军副总兵平安。
张士行喜出望外,急忙向他奔去,大叫道:“平总兵救我。”
平安笑道:“你小子,真是好运气。我正带人乔装成燕军在附近侦查,就遇上了你。”
正说话间,这时后面黑衣人追至,平安朝张士行使了个眼色,催马上前,将长槊一横,拦住去路,对那些黑衣人喝道:“来者何人?”
那些黑衣人见平安等人穿着燕军衣甲,以为是自己人,便抱拳拱手道:“我等奉燕王世子之命,押送犯人前往燕王大营,请各位官长行个方便。”说罢,将腰牌一亮,果然是燕世子属下军士。
平安又问道:“犯人何在?”
那些黑衣人便一指张士行。
平安一挥手道:“拿下。”
他身后的士兵一拥而上,将张士行五花大绑捆绑起来,张士行疼得大叫,挣扎了一番,便乖乖就范了。
平安对那些黑衣人道:“咱家正好要返回大营,我便先替你们押送过去,免得他再次逃走。”
那些黑衣人连连摆手道:“这位官长,万万使不得,这是要犯,我们要亲自押送给燕王。”
平安怒道:“那就更须我亲自押送了,你们且回吧,至大营再见。”
其中一名黑衣人问道:“这位官爷怎么称呼?是何人属下?”
平安沉思片刻道:“本将军名唤安保儿,是朱都督手下百户,你们至大营一问便知。”
说罢,平安调转马头,一挥手带着手下百余名骑兵一阵风似的向南去了。
跑出十余里地,平安见那些黑衣人并未跟来,便叫人给张士行松绑,张士行急忙给平安道谢,并将自己被俘经过简要叙述了一遍。
平安听说他受了重伤,便查看了一下伤势,命人临时搭了个担架,架在两马之间,让张士行躺在中间,减少颠簸。
平安怕燕军追来,不敢多做停留,继续向南奔去。
那些黑衣人回到原地,此刻胡英调动内息,已冲破了被封的穴道,也不顾形象,仅穿着内衣,便跳下马车,四处叫喊着,寻找张士行的踪迹,听得众人回报说张士行被一个名叫安保儿的百户拿着,已经解往大营了,他急忙换了身衣服,重又跳上马车,催促众人赶往定州大营。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众人终于来至燕军定州大营,胡英对守营军士说明来意,不大一会儿,里面来人将他引入中军大帐。
胡英一看燕王坐在正中,一众将士分列两旁,急忙上前跪倒叩头,道:“草民胡英叩见燕王殿下。”
燕王朱棣昨日已收到北平宦官黄俨传来的消息,说是建文帝派人与世子议和,意欲立其为燕王,以黄河为界,许其自主立国。
朱棣佯作不知,不动声色,道:“义士请起,你不在北平协助世子守城,来到定州大营所为何事?”
胡英站起身来,双手奉上张士行带来的那封圣旨,道:“京师来人给世子颁下圣旨,世子不敢自专,特命在下送至大营,请殿下启封。”
中军侍卫接过圣旨,交给朱棣。朱棣一看钤封尚在,显然这封圣旨并未打开,他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打开圣旨一看,只见上面写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燕庶人棣长子高炽敦厚有礼,忠公体国,可堪大任。今命其袭燕王之爵,以河为界,自北之土皆归其所有,允其立国,永为藩辅。钦此。”
朱棣看了大怒,将圣旨往地上一摔,道:“其为燕王,我为庶人乎?”
众人见燕王发怒,皆不明所以,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朱棣对胡英一指道:“那个前来传旨的张士行呢,本王要将他碎尸万段。”
胡英一听,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怯生生道:“在下路遇朱都督手下百户安保儿,他说会将张士行押送到大营交给燕王殿下处置的,在下便将人犯交给了此人。”
朱棣望向朱能,问道:“安保儿此人何在,快将他唤上来问个究竟。”
朱能也觉得莫名其妙,低头想了一会儿道:“燕王殿下,末将属下并无一个叫做安保儿的百户。”
胡英一听脸色大变,叫道:“他们穿得俱是我军服饰,口口声声说是朱都督手下百户,难道还有假不成。”
胡英的师父袁珙见势不妙,也在旁帮腔道:“朱都督,你好生想一想,你手下有数百个百户,你兴许忘了他们的名字。”
朱能脸色一沉道:“袁先生,我治军甚严,百户以上将领皆是我一手提拔,我怎会不知军中有没有此人?”
胡英此刻脸色发白,汗如雨下,对朱能哀求道:“朱都督,你再好好想想到底有没有此人?”
朱能不耐烦问道:“既如此,我来问你,此人长得什么模样?”
胡英听手下黑衣人描述过平安的模样,便定了定神道:“此人长得身高臂长,膀大腰圆,方面大耳,虎背熊腰,甚是威猛,手持一杆长槊。”
朱能听后,沉吟半晌,忽然哈哈大笑。
燕王朱棣有些不悦道:“朱能,你笑什么?”
朱能拱手施礼道:“燕王殿下,这百户安保儿,怕是南军总兵平保儿冒充的。”
燕王朱棣一听,恍然大悟,气得连连顿足。
胡英一听,急忙跪倒叩头,道:“草民不识那平安,以至于放走了人犯,请燕王殿下恕罪。”
袁珙在旁急道:“朱都督,还不赶紧派人去追。”
朱能摇摇头道:“想必那平保儿早已逃走了,哪里还追得上。”
燕王指着胡英骂道:“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也办不好,留你何用?”
袁珙一听大事不妙,也急忙跪倒在地,为自己的徒弟求情道:“殿下,我这个徒弟是山野村夫,没见过世面,今日被那平保儿给骗了,他日一定将功赎罪,求殿下看在老夫的薄面上,饶他一命。”
燕王走下座位,将袁珙扶起,道:“袁先生客气了。几次大战,亏得袁先生指点,我军占据上风口,才能大败敌军,袁先生居功至伟。看在袁先生的面子上,本王就饶他一命,以观后效。”
袁珙连连称谢,胡英也叩头不已。
燕王一挥手,命袁珙将胡英带了下去。
燕王将那封圣旨给众将传看一遍,问众将如何处理。
由于此事涉及到世子,众人皆不敢多言。
燕王看众人不语,便命他们退下,独留下高阳郡王朱高煦,问道:“高煦,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朱高煦迟疑了一会儿道:“父王,孩儿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燕王朱棣沉声道:“此处并无外人,你但讲无妨。”
朱高煦小声道:“我与大哥在京师被扣留期间,大哥与朝臣过从甚密,尤其是与那个幼主老师方孝儒交情极好,常常谈古论今,以至深夜。据说我与大哥被放回北平,是因为方孝孺在幼主面前说了不少好话。此时此刻,我想投桃报李,也是人之常情嘛,父王不必太过在意。”
燕王朱棣一听,立刻长身而起,一拍桌案道:“好啊,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世子有异心,我们即刻回军北平。”
朱高煦道:“此番父王出来日久,恐北平城中有变,正该回去好好整顿一番。”
次日燕军从定州开拔,浩浩荡荡返回北平。南军漕运得以恢复,在德州的盛庸、真定的平安、和京师的建文帝均松了一口气,朝廷方面总算又渡过了一次危机。
行至半路,永平府八百里快马急报,说都督杨文率辽东兵又来攻打城池,请燕王速派兵救援。
燕王沉思片刻,对亲兵传令道:“上次那个救援北平的刘荣都指挥甚是能干,此番还是命他率兵前往救援永平。”
亲兵得令后,快马加鞭赶到北平,传令给刘荣,刘荣遂率军前往永平救援。
杨文听得北平来了援兵,他本来就是装个样子给朝廷看看,随即撤围而去,带兵撤往了山海关,观望形势。
刘荣在永平府驻守了十余日,不见杨文来攻,便大张旗鼓,声言返回北平,出城五六十里后,半夜又卷旗按甲潜回城中,埋伏起来。
杨文侦知刘荣率兵离去后,果然又来攻打永平。刘荣突然打开城门,出兵掩杀,杨文猝不及防,被杀得大败,斩首数千级,后又听闻忠宁王属下鞑靼部奔袭广宁卫,大惊失色,急忙率军回去救援,永平之围遂解。
一月之后,燕王率兵回到了北平城。燕王世子朱高炽率北平城的一众文武在丽正门前恭候王驾,看见燕王马到近前,朱高炽跪倒叩头,口称:“儿臣高炽恭迎父王大驾。”
燕王却不下马搀扶,只是冷冷道:“我一介庶人,岂敢劳动燕王大驾?”
朱高炽闻听,如遭雷劈,呆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