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辅率军抵达安南后,因越军依江傍海,不利陆师,乃将兵驻扎北江府仙游县,大造战舰,准备从水路袭击越军。
大战之前,他召集沐晟等众将前来议事。待众将集齐后,张辅大喝一声道:“给我拿下。”
帐下亲军立刻冲上前来,将都指挥黄中五花大绑捆绑起来。黄中惊叫道:“英国公,我所犯何罪,你因何绑我?”
张辅冷冷道:“生厥江之败,丧师失地,你罪无可恕,不杀你不足以平众怒,振士气。”
黄中朝黔国公沐晟喊道:“英国公明鉴,只因当时黔国公擅离职守,军中群龙无首,才有此大败,与末将何干?”
沐晟闻言,急忙起身向张辅施礼道:“只因当时我出寨巡逻,没有料到敌人前来劫营,是我之错,请英国公放了黄指挥吧。”
张辅哼了一声,并没有理会沐晟之请,挥了挥手,对黄中喝道:“你身为都司,负一省军务重责,丧师失地,还敢狡辩?推出去斩了。”
张辅手下军士立即将黄中向帐外推去,黄中边挣扎边喊叫道:“我身为都司,朝廷钦命的正二品武官,没有圣旨,你敢斩我?”
众将面面相觑,怕事情闹大,都上前相劝道:“英国公息怒,黄都司虽然有过,但没有诏旨,便擅杀大将,与法不合,请国公暂且饶他一命,待请旨后,再行处罚,也未为晚。”
张辅命掌印官高举征虏将军大印,喝道:“我奉旨专征安南,如帝亲临,陛下许我便宜行事,如有不从命者,虽公侯不赦,况一指挥耳。”
众将一听。尽皆变色,再也不敢言语。
不大一会儿,亲军将黄中那血淋淋的人头奉上,张辅命挂到营门口示众,以儆效尤。由此全营官兵惕息戒惧,无敢不用命者。
张辅派出哨探侦查越军动静,发现越军兵马大元帅阮定率兵数万扼守南策州卢渡江太平桥,为大越国屏障。
张辅率军进至太平桥北。邓定命其族弟金吾将军阮世率众二万,在对岸广立寨栅,列船六百余艘,以抗明军。
张辅率朱荣等将乘船侦伺了一遍敌军水寨后,面露忧色,对众将道:“越军水寨严密,一时难以破敌,诸将有何妙计?不妨说来听听。”
朱荣叹息道:“可惜我们不是诸葛亮,借不来那东风,不然一把火便能将越军水寨烧个灰飞烟灭。”
指挥陈旭笑道:“朱指挥,我军是在北岸,要能借风也应该借那西北风,不然把我军烧个灰飞烟灭。”
众将闻言大笑,皆道:“陈指挥真会说笑,这是八月天气,如何来的西北风。”
张辅皱眉道:“临行之时,陛下对我说要速战速决,如今才是八月,那西北风不要入冬才有,这如何等的到?”
朱荣安慰他道:“国公莫急,这江上作战,最重风向,这几日都刮东南风,不利于我,待风平浪静之时,我再出战,定能一举破敌。”
张辅叹了口气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对面越军营寨之中,阮定也和其族弟阮世商议如何对敌。
阮世道:“阿兄,乘着如今东南风紧,我军处于上风口,我率军杀出,一定能将明军杀败。”
阮定摇摇头道:“不可。我军新集之众,未经战阵,只利于守,不利于攻。况且明军火器精良,我船多是渔船所改,如何能与之匹敌。明军远道而来,粮草皆仰自国内,转输困难,不利久战。我军只要据栅而守,坚不出战,明军能奈我何?待其粮尽,我自后掩杀,定能大获全胜。”
阮世点点头,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阿兄神机妙算,古之名将也不过如此罢了。”
阮定摆摆手道:“惭愧,惭愧。阿弟过奖了。”
阮世有些不服道:“阿兄,阮康那小子寸功未立,你如何让他做了皇帝。”
阮定道:“阿弟,你有所不知,这也是我的主意。那日我在升龙城外的洮江上救了阮康,他把来龙去脉和我说了一遍,那时黎氏当政,我怕惹祸,便带着他来到顺化的海云岭上躲藏,设想若是那黎氏追得紧了,我们便逃到占婆国去。未曾想到,后来陈天平被黎氏抓到,凌迟处死,陈氏子孙被斩杀殆尽。后来明朝又灭了黎氏,张榜访求陈氏子孙。我灵机一动,便让阮康冒充陈天平,准备骗两个钱花花。谁知还没等我们行动,从顺州城中传来消息,明军斩杀了十几个冒充陈氏子孙的人。事已至此,我一不做,二不休,扯起了日南王的大旗,让阮康冒充陈天平,反正外人谁也不认识他,不想声势越搞越大,以至于此。待我们赶跑了明军,我就让那阮康禅位于我,我也尝尝这当皇帝的滋味。”
阮世这才恍然大悟,道:“阿兄,你若做了皇帝,可不能忘了我这个弟弟啊。”
阮定道:“那是自然,届时我封你为同平章事。”
八月十五,中秋之夜,花好月圆,众将来到中军大帐与张辅一起欢度佳节。
朱荣感叹道:“中秋佳节,本是团圆之时,我等却在这异国他乡,征战不已,真是‘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陈旭还是取笑他道:“你若想早日归乡,就祈求月亮来一场西北风吧。”
朱荣真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着月亮祈祷道:“嫦娥仙子在上,受我一拜。在下大明朝指挥朱荣,求你早发西北风,让我大破敌军,使我等早日归乡,与家人团聚。”说罢,他咚咚咚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众将见之,都哑然失笑,觉得他憨直可爱。
忽然间,风向转变,由东南风转向西北风,刮得帐前帅旗哗哗作响。
张辅见之大喜,上前将朱荣扶起,拍着他的肩膀道:“此战如能破敌,你当为头功。”
随即他升帐召集众将,连夜发兵对岸。
当时西北风急,张辅督率陈旭、朱荣、俞让、方政等将乘舟并进,火箭齐飞,炮矢飙发,对岸越军也在过中秋佳节,正无防备,明军炮火落在寨中,栅栏和船只俱被点燃,火光冲天,火借风势,风助火威,越军登时乱作一团。
越军四散奔逃,溃不成军,被斩首三千余级。明军生擒阮世等将二百余人,缴获船四百余艘。阮定单骑而逃。
张辅率兵继续南下,乃定交州、北江、谅江、新安、建昌、镇蛮诸府。
张辅率水军追至太平海口,阮定搜罗了战船三百余艘迎战,分为三队,皆是海盗之流,好勇斗狠,披坚执锐,横冲直撞,明军抵挡不住,稍稍退却。
张辅见势不妙,大喝一声,亲率座船,冲其中坚,阮定见张辅悍不畏死,率中军退却,张辅冲入敌阵,左右两队敌船却包抄上来,将他包围在正中,火矢俱发,明军死伤惨重。
张辅命明军船只与越军相互钩连,率众跳上敌船,殊死拼杀。敌船炮火失去了作用。自午至暮,大破敌军,擒其渠帅七十五人。
接着张辅进军义安府,敌将降者相继。
阮定逃回清化,向阮康哭诉明军势大,自己难以抵挡,阮康听后,呆若木鸡,对着阮定叱骂道:“我本陈氏仆人,你却让我当什么皇帝,如今兵败,如何是好?”
阮定想了想道:“陛下莫急,那几个建文遗臣足智多谋,何不请他们来商议对策?”
阮康急忙命人将朱允炆等人请入皇宫问计。
黄瞻不满道:“皇帝陛下用我们之时,便是座上宾,不用之时便弃之如敝履。即使是泥人,也有三分泥性。”
阮康满脸陪笑道:“此番若是能退明军,朕愿分三府之地与众位师父,任君其便。朕不加干涉。”
朱允炆眼睛一亮,问道:“哪三府?”
阮康笑道:“自然是与明朝接壤的宣化、太原、谅山三府了。众位师父有了这三府之后,便有了进取之地,北上攻取云南,或东向攻打广西皆可。”
张士行冷笑一声道:“皇上你可打得好主意,现下这三府都在明军手里。”
阮康讪讪一笑道:“朕可借兵与你。”
张士行道:“我好不容易练出了万余精兵,被你们拿去后,损失殆尽。”
阮定在旁打圆场道:“陈智,过去之事,你就不必多言了,眼下最要紧之事是如何对付明军,否则我们大越国灭亡了,对你们也没有好处。难道你们还想四处流亡吗?”
他此话一出,众人皆沉默无语。
过了半晌,黄瞻缓缓道:“为今之计,只能采用缓兵之计了。”
阮康问道:“什么缓兵之计,请空印师父详谈。”
黄瞻道:“皇上遣使前往明军大营,说你是陈氏子孙,愿意归降大明,请求明朝册封,两下罢兵。明军远来,不利久战,说不定可以息兵罢战,我们再待机而动。”
阮康道:“那就烦劳空印师父前往明军大营议和。”
黄瞻推辞道:“不妥,你还是派阮成去吧。”
于是阮康便将阮成叫来,黄瞻叮嘱了他一番,若是那明军主将张辅不肯议和,你便同他将一遍元军三伐安南,最终败退的历史,他自然会屈服。
阮成听后,领命而去。他来至明军大营,递上阮康请封册书,说明来意,张辅看罢,冷冷道:“向者遍索陈氏之后不见,如今从何处冒出一个陈天平,恐为诈也。本国公奉命讨贼,不知其他。尔主若降,便白衣抬棺赴军门请降,若战,便集齐大众来战,我们一决胜负。余者不问。”
阮成听后,便对张辅言道:“国公可知那元朝鼎盛之时,曾三次讨伐安南,皆大败而归。何也?”
张辅一听,肃然起敬,道:“尊使请讲,本公愿闻其详。”